第三部分.2.1
了嘛!我老认为老舍里三个老入扔纸钱的结尾,是‘曹禺式’的结尾,也许是曹禺给老舍出的主意,或者至少是受了曹禺的影响。真希望合禺再给中国留下几个经典剧本。
吴为说:“什么叫‘不离谱儿’?不离谱儿还能写出您所谓的经典剧本吗?”
一副与胡秉宸没的可说的姿态。
一看话不投机,胡秉宸及时调整了话题:“小时候读冰心的文章,可能是《寄小读者》吧,老记着那个在海边骑着一匹白马的小姑娘,这个形象好像凝固在脑子里了。十几岁又读了意大利人写的,一个孩子为从马车底下救出一个更小的孩子轧断了腿,他的同学又如何帮助他去学校……当时老想,什么时候我也能牺牲自己,去救一个更小的孩子……”
吴为这才不说怪话,开始认真听他说。
日后,随着他们关系的深入,胡秉宸将不断发现,矣为与他的一些趣味竟那样相似,——不过相似而已。
胡秉宸不能停顿,一停顿就很难继续这个谈话,也很难保存这种谈话的质地。他不能一再重复这种走近她的机会,吴为不觉得奇怪才叫见鬼。而且这是一个多争合适的场合。大庭广众之下,吴为的膝头还摊放着一本《毛选》,绝对不会有人另作他想,便不慌不忙侃侃而谈:“就说林黛玉,怎么不可以有个林黛玉?而且没有林黛五就没有,为什么要用大抹子把一切都抹平?连主席都肯定了嘛!不要把每个作品都样板化,否则就不能丰富多彩。京剧还得有各个流派,大名旦四个,小名旦还有四个……
“Dickens的陈腐的阶级观点和大团圆结尾让人厌烦,但文字是美的,我大学一年级读的英文课本就是原文版的。”刚才还打算认真听个仔细的吴为,说话就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又开始一脸狐疑地看着胡秉宸。他说的都是什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像个杂货铺,不知专营什么买卖。是不是有点急于表现自己?又为什么要表现自己?
“您是不是觉得,狄更斯应该先学习学习马克思的阶级观点?”她拍拍摊在膝上的《毛选》说道。
吴为的刁钻此时已见端倪,如果胡秉宸早有所悟,将来也就不会悔清了肠子喝道:“你这个刁钻的女人!”此时千不该万不该把吴为的刁钻当有趣,大人不见小人怪地接着说:“……我想起牛津,古老风味儿十足,还有莎士比亚住过的那条小街也是如此。”然后转身回到隔壁的屋子里去,留下吴为继续对着远山发愣,百思不得其解:胡秉宸今天怎么一反平日的矜持,话多得出奇?
回到屋里,胡秉宸对自己大发其火。
吴为不是不明白胡秉宸这些姿态传递的是什么信息。像她这样一个自小就读《白雪公主》以及各类西方文学的人,怎么不懂得男女间的那些密码?
她只是怕了男人,既怕与哪个男人坠人爱河,更怕和哪个男人谈婚论嫁。
不是没有男人对吴为感兴趣,但无法让她相信那是真爱。其实验证起来并不复杂,只要不让他们切入主题,马上拿她的前科说话。
那些男人不过耍她而已!
像她这样有过前科的女人,还奢望什么男人的真情实意!
可惜正大光明的“随便玩玩”一说,一九四九年后不但转入地下,而且至少七十年代之前,只能潜伏在某些老奸巨猾男人的内里,女人就更不可能搭乘这趟车。
如果条件像二十世纪末那样宽松,吴为何不可陪着他们玩上一把?
但她从来不是随便玩玩的人,那些随便玩玩的人,哪个会玩出一个私生子来!
别忘了吴为毕竟是顾秋水的女儿,别忘了顾秋水当年怎样轻易就将自己的一生交待给了包天剑!
恰恰相反,吴为不投入则已,一投入就是不知进退,有去无回。那真是将身家性命都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