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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1.1
那颜色本来就略深而曲线分明的唇,在黑夜里,简直像一张涂了口红的女人唇。一霎间,吴为有一种可怖的幻觉:她该不是在和一个女人做爱吧?

    这个夜晚之前,吴为始终没有仔细研究过韩木林的脸。她害羞,无法持续对一个也许会与之有点什么的男人的脸看上一分钟。

    除了怕羞她还怕别的。很多事都耐不住推敲和研究,很多东西近看和远看的结果大不相同。万一从这个准备与之谈婚论嫁的男人脸上挖掘出一点什么,那该如何是好?既然已经决定嫁给他,坯是不看为好。就是这样,为了一个小怕,最后她只好接受一个大怕。

    更没想到,一个男人的脸在做爱时和不做爱时是那样不同。

    接着她进入了一座黑城,走在街道正中,听到、嗅到这城市的声色、气味,好比一棵树、一面墙、一个人、一只狗、一朵花、一杯酒……甚至嗅到那杯酒的颜色、酒杯的形状。而酒的味道好不诡奇!不禁伸手去取那杯酒,酒杯却遁人了黑暗,可还能感到近在咫尺。她跟着往前走了一步,树、墙、人、狗、花;酒就往后退一步,与她近在咫尺地相持着,她着急地往前一扑,却跌在了地上……黑城立刻化作团团黑雾,隐向不可知的深处。

    事情有些蹊跷。韩木林翻下身去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响。

    问题是结婚以前他无法得知吴为这方面的水准,十分后悔结婚前夜没有坚持到底,找了个借口去敲吴为的门,她居然只开一条小缝,还用一条腿顶着门板,说:“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一点不肯通融。他们不是已经领了结婚证?

    这种事到了现场再说,即便不合适,还能打退票吗?

    和女人恋爱应该是水深火热,可与六十年代女大学生恋爱,却如隔岸观火。

    有个星期日想找吴为去划船,事先也没约好,不知在哪儿才能找到她。大学里正在开春季运动会,高音喇叭在树杈上一声接一声鼓噪,校园里到处是穿运动衫、吃冰棍的学生。

    韩木林信步走到操场,恰见吴为参赛女子八十米低栏,这才得以一见庐山真面目。两个小乳房,如距开放时期尚远的二月花蕾,毫无意趣地杵在运动衫后。两条腿大肌,像两条擀面杖,随着她的奔跑,擀动在皮肤之下,此外没有多余的肉。难怪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跑了第一,没有负担啊!

    韩木林宽厚地想,未经男人点化的女人大多如此。他期待着她结婚以后的变化。

    可她始终硬邦邦地不肯软来,硌得他不舒服。-个女人怎么可以成熟得这样慢?

    韩木林喜欢胖女人,压在身子底-卜像躺在软硬适度的沙发上:他毫不忌讳地向吴为说起这方面的偏爱,说:“……可你呢,你不是女人,是块木头,”

    “那你为什么还操练不误?”她问。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问丈夫这样的问题!

    很凑巧,新婚之夜,这两个人同时想到了不能退票的问题。

    与周围的女人相比,吴为相貌平平,只是她有股不同的劲儿,还挂着一种读厂很多的学问相。

    后来韩木林总结,因为那时他还年轻,所以才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日子根本用不着学问,越是有学问的女人越过不好日子;不但过不好日子,还可能把好端端的日子搞得相当复杂。

    这种不同的劲儿,多年后再见,已演变为一种气质。

    ——韩木林一眼一眼看着吴为从身边走过,穿一条长及脚踝的裙子,使她本来就长的身条儿更长了。

    她还是喜欢长裙子。裙子的质地也不算好,她现在应该是有钱的了。

    头发已经花白,比几十年前胖了许多,一门心思找座位。这种神情他很熟悉,即使和她做爱的时候也是如此,老好像在研究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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