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6.2
这样对待过邹可仁?就是几个朋友的太太,也不这样贼头贼脑对待丈夫。
叶莲子手忙脚乱地张罗着,看看柜子里什么吃的也没有,就说:“我去买点儿什么。”顾秋水说:“不必,煮点儿白饭青菜就行。”
叶莲子还是难以决断,不知真就煮点白饭青菜,还是出去买点什么。
顾秋水瞧着叶莲子那无可挑剔的脸,这张脸原该配一副有文化的好脑子,现在,只能漂亮得让他生出厌烦。
叶莲子一边切莱一边胆怯地说:“我看见有人在街上卖饭,生意还挺好……反正我在家待着没事,不如出去卖饭,也是一项收入。”那菜刀也就跟着她的胆怯没了板眼,重一响、轻-响地落在案板上,让顾秋水更加生厌,说:“你还打算在这儿长住啊?”
叶莲子没明白他的意思,自然地应着:“嗯哪。”
一看她那副死心塌地、安营扎寨的样子,顾秋水就想,不如就此跟她说清楚,否则拖的时间:越长,这个寨子可就扎得越牢实了广你刚到的那天,看你一路辛苦没好和你谈。你也知道我是为什么离开冯平到延安去的,当然在延安没能如愿以偿,到香港后也吃了很多苦……不说了,说也没用。现在我们的事情比离开北平时倒有了发展,你们到来前;也就是‘九一八’纪念日的那天,我刚刚向邹可仁打了保票,一心抗日反蒋,别无他求。结果你们就来了,让我很尴尬……我的意思是,你不如还是回到你父亲那里去,你带着孩子回去吧。”一冠冕堂皇。
从到香港那天起,叶莲子就一直在等,等顾秋水什么时候闲下来跟地说说话,他们两口子到现在还没正经说过话呢。她以为顾秋水会有千言万语、千情万意对她说,没想到等来的是“你带着孩子回去吧”。叶莲子刚把炒锅从火眼上端下来,下子又把手伸到火眼上去,马上就嗅到皮肤烧焦的气味。她满脸飞红,赶快倒些酱油,背朝着顾秋水,只管低着头往转眼间就隆起燎泡的手指上抹。自母亲去世后,对这个薄情的世界,除了背过脸去,她还有什么办法保护自己?
比起褥子底下的钱一天天见少;没依没靠,眼瞅着就要讨乞。
比起天津发大水、眼看着大水往上涨,撵得她们母女没吃、设钱、没处逃。
比起在包家受尽寄人篱下之辱。
比起天津到徐州、徐州到淮安,穿过日伪封锁线的危险;两年多后,一九四三年,顾秋水为执行任务,按着同样路线走了一趟,对吴为谈起一生的作为,他感叹道:“通过那条封锁线非常危险,脑袋说掉就掉啊!”不知那时他对叶莲子千里寻夫的艰险是否有了点滴了解?不知那时可曾为叶莲子感慨一回。
自顾秋水走后,桩桩件件、大难小难全部加起来,也没有此时此刻这句“你带着孩子回去吧”让叶莲子感到难以克服。那时,不论多难,她觉着前头还有盼头。现在顾秋水一句话,就把她那以为苦尽甘来的盼头毁了。
他们的恩情,她所有的苦难,让顾秋水一句话就化作了飞沫。
对此,几十年后顾秋水和吴为有过多次交锋——
顾秋水说:“要是我到香港以后情况挺好,早就把你和你妈接来了,不会有后面的事。你们一来,我就得找人家增加工资,我这个人就是不愿意向人家开口……”
诚然,“不好意思向人家开口”是不少东北男人要命的传统,但仔细一想,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不是顾秋水自己说的,五毛钱就能吃顿饱饭,三十今饺子或一碗面?叶莲子连三十个饺子也不会奢望,她有一碗饭再加一块咸菜就够了,也许连咸菜都不必;更何况顾秋水那时每月工资已有二百之多。
就是和二太太一起出走,后来又到香港读书的包天心,每月食宿在内也不过八块大洋。
“要紧的是,你妈一句也没对我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