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地来了。”说着又连连拱手。
良材微微笑着,点头招呼,还没开口,那胖子早已赶到跟前,不顾气喘,便看着徐士秀说道:“来,来,也是缘分,见见这位钱良材兄,”又翘起一个大拇指,“钱家村的钱大少爷,他的尊大人就是三老爷,鼎鼎大名,鼎鼎大名!”“哈,良翁,良翁,”徐士秀连忙拱手,“真是,久仰久仰。”
良材谦逊地笑了笑,也拱了拱手,那曹志诚早已眉毛鼻子皱在一处,拉住了良材,气吁吁地诉说道:“这几天的轮船,真搅的我们村子里苦透了,良材兄,你那边恐怕也好不了多少……嗯,这里地势高些,还算是好的,谢天谢地,还留给我们这么一块干干燥燥的豆腐干;可是,啊哟哟,回头你就看见,西北边,靠近你们村子那一带,真是,真正搅的不成个样子了……王伯申也有儿有女,怎么他就不肯积点儿阴德?
良材兄,怎么办呢?”
“真是!”徐士秀接口说,小心翼翼地看了良材一眼,“天灾倒也罢了,无奈这又是人祸哪!真没有办法。”
良材的眉头一耸,嘴巴闭得紧紧的,凝神看着那胖子的好像有点土气然而骨子里奸诈的圆脸,看他还有什么说出来。
“可是,”曹志诚鼻凹的皱纹忽然一松,堆出个叫人瞧着肉麻的笑容来,“现在好了!良材兄,你来了!我们天天盼望你回来。”他蹑起脚尖,秃顶的肥头仰得高高的,勉强将嘴巴凑到良材耳边,很机密地低声问道:“已经讲妥了罢?嗨嗨,我听说你到县里去和那——那王伯申理论去,哎,我是天天一炷香,祷祝你马到成功!哈哈,你一出场,自然,大事化为小事,王伯申敢不买你的账,我曹字颠倒写!哎,谢天谢地……”他忽然气喘起来,说不下去了,便格勒勒小声笑了笑。
徐士秀又羼言道:“今天,雨倒停止了,就是轮船还没停班。”
良材不防曹志诚先提起这话儿,他的脸色有点变了;无论他这一次的失败曹志诚是已经知道了却故意用那种反话来打趣他呢,抑或是曹志诚当真这样盼望着,总之,提到这件事他就觉得刺耳。
“哦!”良材仰脸干笑一声,若无其事的冷冷地答道,“白跑一趟。王伯申这人,是讲不通的。”
“啊——呵!”曹志诚吃惊地叫了起来,脸上的肥肉簌簌地抖动,瞧光景,他这吃惊不是假装。“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气急吁吁地满脸都涨红了。“所以,良材兄,我说,我说王伯申有儿有女……”
这一次,良材却不耐烦地打断了曹志诚的话,沉着地大声说道:“万事要靠自己!咱们另想办法。”顿了一顿,这才诚恳地又问道,“可是,曹志翁,你打算怎样办。你想定了主意没有?”
“我么?”曹志诚又一惊,但立刻奸诈地笑了笑,“我有什么主意?良材兄,我们听你的吩咐。”这当儿,他忽然又是眉毛鼻子皱作一团,也不顾说急了顺不转气,像从瓶子里倒水一般卜卜地说道:“我么,我早就想过,多早晚,我们村子里一人一股香,大家上县里去,一步一拜,打伙儿跪在王伯申大门前,求他高抬贵手,千万发一次慈悲罢……”
“哈哈哈,”徐士秀忍不住笑了。良材却觉得满身的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他看了曹志诚一眼,又微微一笑,心想这家伙还说鬼话干么;可是也懒得戳破他这西洋镜,便冷冷地说道:“好罢,下次再谈,我的船就在那边柳树下,……再见。”
良材撇下了曹志诚他们两个,快步走回船去。他的心,沉甸甸的,他的脚步很重。曹志诚那种奸滑的态度,固然使他气愤,但是曹志诚总是曹志诚,他犯不着放在心上;他的气愤是为了小曹庄那些纯良而愚笨的农民,他们被人家损害了,却又被人有玩弄着利用着。
两个船家早已站在各自的岗位上了。良材正待下船,忽然有人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