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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去,东张西望。然而周阿梅所注意的,却是这些穿了崭新的草绿色军服的士兵。从那条正街到河边,他们三五成群,来来往往;他们身上那鲜艳的草绿色在各式各样的长袍短褂的人丛中似乎特别打眼。

    因为刚才那两个闹事的兵开口就骂别人是汉奸,周阿梅现在也觉得凡是穿草绿色制服的,和那两个都是“一路货”。

    他这意见,立刻又得到邻船一个客人的证明。

    “今天早上还动手打人呢!刚才那两个看见大家都抱不平,吵起来了,这才骂了几句就算完事。”

    那客人捧着一枝水烟袋,一边呼噜呼噜吸着烟,一边说。看模样,他有五十多岁了,穿一件油污的蓝绸夹袍,满脸皱纹,一双温和而怕事的眼睛。他独坐一条小船,据他自己说,他是六十里外一个镇上的杂货店老板,姓王,为了进货和收账,每月总要来这市镇一次的。

    “可是今回我白等了一天半了,还不能回去。”

    杂货店老板叹着气说,用袖口抹那水烟袋嘴,然后双手举起那烟袋,隔着船对周阿梅拱手道:

    “喂,朋友,呼一筒如何?”

    周阿梅辞谢,却摸出自己的香烟来,说声“请”,丢了一枝给那杂货店老板。

    两个人都吸着香烟,谈话就转到这市镇的情形和沿途各地近来的物价。

    因为是在交通要道上,这市镇,最近一个月来,突然繁荣的不得了。靠近淞沪战区大乡小镇上的一些有钱人,雇了船,载着一家老小和细软,——有的竟连较好的家具也载上,不约而同,都把这小小的市镇当作暂时歇脚观望的站头。镇里的几间小客栈早已客满,来迟一步的人们索性就住在船上。“这也上算呀!”王老板热心地解释,“这船是包的,包一天的花费不会比住客栈贵。再说,要是消息不好,这里也住不安逸了,随时又可以走。你看,这多么方便!”

    现在停泊在这里的大批船只,总有一半就是这些“土财主”的临时公馆。国华厂的十四条船夹在中间,数量虽小,可是颇具特色,它们那一式的“伪装”,好比大群的长袍短褂的市民中间夹着几个穿校服的小学生。

    “这样多的船,成日成夜都挤在一块,不怕东洋飞机来轰炸么?”

    周阿梅着急地问,同时也就想起,应当告诉唐济成,如果“通行证”弄不到手,今晚上最好移到冷静的地方去过夜。“对呀,”那王老板接口说,“就是为的防轰炸,闹出什么汉奸不汉奸来了!”

    “啊!还有汉奸?”

    “谁知道!”王老板把双手往袖筒里一拱,很生气地说。“船上都住了老老小小,晚上不点个火总不成吧?可是队伍上就说这是给东洋赤老打灯号了,说是要查有没有汉奸了,——哎,老兄,他们查汉奸可不查人,光查东西!少不了有些东西变成了汉奸。不过,花几个钱,又可以免检查。老兄,如果今晚上在这里过夜,这一点过门可不要忘了。”

    “那么,到底晚上点不点灯呢?”

    周阿梅着急地再问,同时站起来向四下里看,要找到唐济成。

    “放心,你尽管点罢!”王老板不慌不忙回答,又弯着手指作成圆圈,“有这个就行!老兄,到了晚上,这河面才好看呢!真正是灯火辉煌!喏,那边正街上有一家同春楼,卖茶,也卖酒,生意要做到半夜十二点,几盏汽油灯,照的雪亮,卖唱的小姑娘穿来穿去,一块钱点四出戏。喂,老兄,这也是最近个把月内才行起来的。”

    周阿梅无心再听了。他吃过敌机的苦头,他懂得灯火管制的意义;尤其因为昨天他们在路上遇见敌机沿河侦察飞行,他觉得这一个小镇也是在敌人注意的范围之内。然而这里的人们,甚至还有队伍,竟这样大意,那可不是玩的。

    这时候快近中午,镇街上正在上市。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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