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
周为新回头一看,原来是受了伤的装箱组的歪面孔在和张巧玲谈话。另外两个伤势较重的工人蹲在一块,都点头微笑。
现在那闹哄哄的人堆忽然分开,周为新看见唐济成了,可是李金才气咻咻地也到了面前了。他慌慌张张对周为新说:
“他们要罢工,要暴过,非请军队来镇压不可!”
周为新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板起脸冷冷地说道:
“敌机又该来了,你不如早一点进防空洞去吧!”于是他就大踏步走到一架拆卸了一半的车床跟前,一下就跳了上去,举起双手,大声叫道:
“大家镇静一点!五分钟以后,问题就可以解决;五分钟以后,宣布办法!”
嘈杂的声音渐渐平静了。全场的目光都注射在周为新身上,光圈之下,周为新直挺挺地站着,然而他的脸色很苍白,他的眼光也不如平日那样精神饱满,却有失去了自信的厌倦的神态。
一阵掌声忽然从人丛中起来了,倾刻间全场的每个角落也都有人应和着。周为新似乎全身一震,脸上掠过一个苦笑。他明白这掌声的意义,然而正因为他明白,他心里难受。他轻轻地转动着身体,轻轻点着头,他想对全场的人说,“我感谢大家对于我的信任,”可是突然他又打了个冷噤,就一言不发,悄悄地跳下了那机器。
不到三分钟,唐济成把纠纷的原因和经过都告诉了周为新,并且附加他自己的意见道:“萧长林提出的办法很妥当。
周阿梅的工资当然不能扣。”
周为新不置可否,用铅笔数着受伤者的名单,自言自语道:“哦,十二个。”又数了一遍,抬眼看着唐济成道:“名单上没有你?我瞧你额角那一块青肿也不轻呢!你应当休息!”
唐济成摇摇头,却又说:“可是你也负伤啊,你也没有休息。”
“我么?”周为新忽然叹口气,脸色变得十分黯淡。“可不是今天。”顿了一下,苦笑着又加一句道:“明天或者后天。”
“啊,什么?”唐济成吃惊地问,“明天或者后天——”
“可是五分钟快到了!”周为新立即打断了唐济成的话。“我们要宣布办法。哎,十三位受了伤,真是不幸的意外。但不幸中之大幸,伤势都不严重;照密司张看来,一两天都可以照常工作;那么,受伤的十三位统统休息两天罢!”
唐济成静默地听着,而且睁大了眼看着周为新,好像他的听觉不够灵敏,得用视觉来帮忙。
“当然,”周为新想了想,又说,“自愿继续工作的,也随他的便;他的工资,可以照双工计算。——就这样办罢!济成,你代我宣布一下。”
说完,周为新转身又对悻悻然抱着双臂站在那边的李金才招了招手,冷冷地吩咐他道:
“周阿梅,我给他两天的休息。他的工作,就派你代替!”
“啊!”李金才吃惊地叫了一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派我——”
周为新摇手,不让李金才往下说,又淡淡一笑,反问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本厂向无此例?——不错,向无此例!你是工头,你的职务是动嘴管人,不是动手管机器。这是本厂向来的规章。可是,我要对你说,现在是抗战时期,现在是国难时期,老规章已经不适用了!你天天叫别人抗战,今天我给你一个机会认你也抗两天试试!去罢,回头我还要来检查你的工作的!”
这一番话,唐济成在旁听了,不禁暗暗点头赞美。
李金才脸上的麻粒全部涨得通红,倔强地站在那里,显然并无服从的意思。
周为新突然生气了,怒声喝道:
“去!今晚上我还是这里负总责的呢!”
李金才料想无可挽回了,哭丧着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