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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1)
眉尖对面相看,半晌没有话。

    “那么,要她去从杨小姐方面设法是没有希望的了。”

    终于是周平权松一口气,很沮丧地说。

    张逸芳冷笑着摇头。但忽然她跳起来从齿缝中迸出两个字:

    “瞧罢!”

    “瞧罢!各人管各人的!不信她竟没有跌在我们眼前给我们看的一天!”

    周平权响应着说,又活泼起来了。现在谈话的方向一转而为议论梅女士了。好像非诅咒一个什么人便不能消解胸中的愁闷似的,周平权把校内校外对于梅女士的议论一一举出来,比背书还纯熟。在她们的兴奋而急溜的对话中,梅女士成为阴谋家,自私者,小人,淫妇——总之,是无耻的代表。

    快意的长笑充满了一室。

    正谈得高兴,一个女仆进来请她们到校长室开会。两位女士的小嘴唇都撅起来了。立刻那掌握着全校“存亡”关系的可憎的现实又回到她们心头。多么讨厌的开会呵,恰又在这滑溜溜爽口的时候!然而是不能不去的。

    她们到校长室时,钱麻子正用了喊口令的调子在演说他的意见。他那短促而上下又不接气的断句早已使得在座的各位十分不耐,现在看见两位女士的倩影闪出在门边,所有的头颅就一齐转过去行了个注目礼。吴醒川老实不客气地截断了钱麻子的话语,提出临时动议来:

    “老钱不用再演说了,听密司周报告她接洽的结果罢!”

    钱麻子却不依,涨红了脸,更大声地喊:

    “还有一件。县中。有凭据的。造谣,捣乱,都是,的的确确,他们的!”

    “说来说去都是些大家早已知道的事儿。谢谢你坐下来罢!时间宝贵哪!”

    吴醒川也大声嚷起来了。钱麻子挺直脖子还要争,幸而被旁坐的一位教员硬生生地拉着按在座位里,这才让出个空儿来给周女士贡献她的娇脆圆润的谈吐。她将梅女士的态度夸张地报告过,便接上了一大篇诅咒,并且隐隐地说梅女士未始不是帮同造谣的一个,因而已经成了全校的公敌。

    意外的沉寂。没有一个男教员对于周平权的得意的揭发表示着若何快感,反觉得很惋惜似的。并且视为唯一的健将的梅女士竟有此消极的变化,也使得大家心里阴暗。经过了好几分钟,李无忌的悠然的声浪方才打破了这哑默。他说出了这样意思的一篇话:据他的观点,梅女士和谣言无关,而且也不是一定不肯帮忙的;即使她曾经说过像周平权所报告的一番话,那也无非因为那晚上在忠山的时候她本就不赞成那样胡闹,所以今天要借机会发牢骚;况且那晚上她自己也受到窘,她还不免有些小姑娘的娇脾气,那么,现在她的态度,至多只可说是娇嗔,并不是故意反对或者袖手旁观。

    李无忌这意见,立刻得到了几位男教员的赞助。可不是:把一位最可爱的梅女士挤出去视为公敌,从此不便和她亲热,是每个男子都不很愿意的!他们总得要维持她仍旧是“自家人”才心安啊!史地教员陈菊隐更显明地给李无忌帮腔,说了这样一句爽快的话:

    “我主张公举一位出来再和梅女士切实疏通一下。”

    周平权气得脸色都变了,正要猛烈地抗议,忽然又听得一句“太难”的话,是吴醒川说的:

    “即使对她道歉,说那晚上和她闹的太不成话,也是应该的!”

    居然有人鼓掌,而且轻松地笑了。周平权再不能忍,怒视着吴醒川说:

    “你要讨好她么?哼!她简直看不起你们这班臭男人呢!”

    “并且她是主意拿得很稳的。她说不干就是不干。刚才她对我们说的一番话是句句从她心里出来的,并不是牢骚,尤其不是什么娇嗔!”

    看见周平权出言失态,张逸芳赶快接着说,想把辩论拉上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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