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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一分地,他终有完全成功之一日;所不能无怅怅者,在四天后会见陆女士时,怕未必能带了什么成功去了。然而也不是绝无补救,他想;尽他的能力,该可以在短短的四天内先使第四版有一点特色。他可以到各舞场去走走,写一点半批评半报告式的“印象记”——假定是“上海舞场印象记”罢;在这里,他可以用他的锐利的观察,缜密的分析,精悍的笔锋,来吸引社会的视线。这个,既不用花钱,又不会引起人家来质问的麻烦,在总编辑方面一定是无词可借再来阻挡了。

    当下仲昭很高兴地先来支配自己的时间;从晚上八点钟起算,八至十在报馆里编辑第四版,十至次晨三时巡游各舞场,以后是睡眠,那么“印象记”的写作只得放在次日下午了,“好罢,就这么办。”仲昭对自己说,一面把新制定的时间表录入怀中记事册。

    晚上八点到了报馆,在同事们的架起了腿的高谈声中,仲昭埋头在稿子里,急匆匆地涂抹修改。他发了一个稿子,就向墙上的大时钟望了一眼;他的手指运动着红笔,心里却在布置他的巡游各舞场的最经济的路线。时间慢慢地过去,他桌上的稿子也慢慢地少下去,终于只剩三四张废稿了。九点五十分,他已经发了新闻次序单。他愉快地伸了个懒腰,又把预定的路线再想一遍,便站起身来,飘飘然出了编辑室。

    “王先生!请慢走一步,有几句话要和您说!”

    这很低然而很沉着的唤声,把仲昭止住在楼梯边。仲昭回头看时,原来是自己的助理编辑李胖子。仲昭疑惑是稿子上还有问题,可是这位小胖子气嘘嘘地拉着他向会客室走,低声地反复地说着一句话:

    “王先生,有几句体己话要对您说啦。”

    在会客室坐定以后,李胖子把身子挪近了仲昭,堆出一脸笑容,简直不让仲昭开口,就低声地郑重地慢慢地说:

    “王先生,您是全知道的啦,我是北方人,是啦,我是北方人,到上海来混一口饭吃。前清时代,我还是个贡生啦,不骗您,王先生,我真是贡生啦,可是,民国世界,翰林进士全都不中用,我这贡生,也就不用说啦。可怜我只在这儿混一口苦饭。王先生,您是全知道的啦,我家里人口多而又多,咳,……”

    李胖子就像背书似的,把他家里窘况滔滔滚滚地诉说出来,简直没有仲昭发言的余地。仲昭十分不耐地听着,心里纳罕,以为李胖子是发了神经病了;不然,就是要借钱。他看着表上已经是十点二十分,就硬生生地截断了李胖子的话,问道:

    “究竟有什么事,请你直截了当地快说呀!”

    李胖子似乎浑身一跳,呆起了胖脸,惊疑地瞅着仲昭,足有三分钟,然后吞吞吐吐地说:

    “王先生,您自然全都明白啦,过活是真难!您最是软心眼儿的,您总得担待一些我这走黑运的人,我一世忘不了您的好处!”

    “咳,不用说这些话了,究竟你有什么事?直到此刻,我还是不明白。”

    “王先生,您自然全都明白啦,您最是好心眼儿的……”

    “实在我不知道你为的什么事!”

    “王先生,您还在冤我啦!嘻嘻!”

    “究竟什么事,赶快说哟,我还有事呢!”

    “听说您不要助理编辑,要用外勤记者……”

    “没有的事!”

    仲昭决然地否认,他这才明白了李胖子诉苦的原因了。

    “有的,有的;王先生,您别冤我啦。我到这上海,也有五六个年头儿了,上海话我亦听的懂,什么‘大世界’,‘小世界’,‘花世界’,我全都去过啦。王先生,就请您改派我做一名外勤记者罢。”

    仲昭忍不住笑起来了。他很奇怪,为什么李胖子知道这些事。

    “那简直是谣言了,谁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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