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你从什么地方听来这些无稽之谈?”
“孙舞阳特地报告我的。她又是从可靠地方得的消息。你要知道:孙舞阳的报告一向是极正确的。你没看见她那种慌张的神气!”
“纵然有危险,也是要去的。”
“你可以推托临时有事,派一个人代替出席。”
“不行!店员受胡国光迷惑已深,我所以更要去解释,使他们醒悟过来。”
“今天可以不去,以后你定个日期,约他们的负责人到县党部来谈谈就是了。”
李克很坚决地摇着头,看了看手表,慢慢地拿帽子来合在头上。
“既然你一定要去,”林子冲很失望似的叹息着说,“也应该有些儿防备的呀!”
“难道带了卫队去么?你放心。”
李克说时微笑,竟自坦然走了。
林子冲惘然站在那里几分钟,李克的坚决沉着的面容宛在目前。这使得林子冲也渐渐镇定起来,反自疑惑孙舞阳的报告未必正确,或者,竟是他自己听错了话;刚才太匆忙,只听得孙舞阳说了一句“他们要打李克”,就跑了来了,说不定她的下文还有“但是”呢。
林子冲忍不住自笑了;反正他没事,便又望妇女协会走去,想找着孙舞阳再问个明白。
一点风都没有,太阳光很坚定地射着,那小街道里闷热得像蒸笼一般。林子冲挨着不受日光的一边人家的檐下,急步地走。在经过一个钉了几条麻布的大门的时候,听得男子说话的声音从门里送出来,很是耳熟;他猛然想起这好像是胡国光的声音,便放慢了脚步细听,可是已经换了妇人的格格的软笑声,再听,便又寂然。
好容易走到了妇女协会,不料孙舞阳又不在;却照例在房门上留一个纸条:“我到县党部去了。”林子冲满身是汗,不肯再走了,就坐在会客室里看旧报,等候孙舞阳回来。他翻过三份旧报,又代接了两次不知哪里打来的找问孙舞阳的电话,看看日已西斜,便打算回去,可巧孙舞阳施施然回来了。
“好,你倒在这里凉快!李克挨打了!”
孙舞阳劈面就是这一句话。林子冲几乎跳起来。
“当真?不要开玩笑。”他说。
“玩笑也好。你自己去看去。”
孙舞阳说的神气很认真,林子冲不得不相信了;他接连地发问:怎样打的?伤的重么?现在人在哪里?孙舞阳很不耐烦地回答道:
“没有说一句话就打起来。伤的大概不轻。你自去看去。”
“人在哪里呢?”
“还不是在老地方,他自己的房里。对不起,不陪了,我要换衣服洗身了。”
林子冲看着孙舞阳走了进去,伸一个懒腰;他觉得孙舞阳的态度可疑:为什么要那样匆忙地逃走?大概自始至终的“打的故事”,都是她编造出来哄骗自己的。他再走进去找孙舞阳,看见她的房门关得紧紧的,叫着也不肯开。
林子冲回到县党部时,又知道孙舞阳并没哄他。李克的伤,非得十天不能复原。林子冲很惋惜他的劝阻没被采用,以至于此,可是那受伤的人儿摇着头说:
“打也是好的。这使得大多数民众更能看清楚胡国光是何等样的人。而且动手打的只是最少数。我看见许多人是帮助我维护我的。不然,也许竟送了性命了。”
“没等你说一句话,他们就打么?你到底不曾解释!”
“好像我只说了诸位同志四个字,就打起来。虽然我的嘴没有对他们解释,但是我的伤,便是最有力的解释。”
李克的话也许是有理的,然而事实上他的挨打竟是反动阴谋的一串连环上的第一环。林子冲曾在县党部中提议要改组店员工会,并查明行凶诸人,加以惩办,但陈中等恐怕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