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几乎跌到冰窖里。
这消息也是在消息总汇的清风阁茶馆里得来的。因为早约好了一个帮忙投票的小商人到清风阁面谈,胡国光独自在那里喝着茶等候。其时正是午后一点钟差几分,早市已过,晚市未上,清风阁里稀落落地只有三五个茶客。有两个胡国光所不认识的青年人正在议论商民协会的选举,胡国光清清楚楚听得其中一个说:
“商民协会执行委员也有人暗中运动当选,你说怪不怪?”“执行委员,县党部早已指定了,”一个回答,“本来应该指定。也让那些运动钻谋的人得一教训!”
胡国光大吃一惊;并非为的这两位的谈话似乎是在骂他,却因为执行委员既系指定,他便没有指望了。他惘然狼顾左右,觉得并无可与言的人,便招呼跑堂的给他保留着那壶茶,匆匆忙忙地出了清风阁。
他是个会打算的人,又是个有决断的人。他要立刻探听出“指定”之说,是否确凿;如果属实,他就决定要在未选举时和他的所有的“抬轿人”毁约,因为他拉来的票子,虽然一半靠情面,但究竟也都是许了几个钱的。
第一著,自然是找到了陆慕游,先问个明白。但白天里要找陆慕游,确是一件难事;这野鸟,不到天黑不回家。然而选举会却是明天下午二时准开的,不是今天把事情办妥,明天是什么都不用办。当下胡国光料来陆慕游未必在家,便先到一个土娼家去找;正走到聚丰酒馆门前,瞥见一个穿中山装的少年和一个女子走了出来。那女子照在胡国光面前,比一大堆银子还耀眼。不幸此时胡国光心事太重,无暇端详那女子,径自迎着少年叫道:
“呵,朱同志,久违了,很忙罢?”
胡国光和这位少年相识,是最近四五日内的事,也是陆慕游的介绍。少年名朱民生,看去不过二十二三,姿容秀美,是县党部的候补委员。陆慕游曾在胡国光前极力夸说朱民生是一个好心热肠有担当的人物,但在胡国光看来,不过是一个“无所谓”的青年。
“今天不忙。你到哪去?”朱民生回答。他挽住女子的右臂,放慢了脚步。
胡国光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抢前一步说:
“我要找慕游商量一件事,正没处去找呢。朱同志,你知道他的踪迹么?”
少年回眸看了女子一眼,微微一笑;他的红喷喷的丰腴的面颊上起了两点笑涡,委实很妩媚动人,不愧为全城第一美男子。
“陆慕游么?你不用找了,他今天有事。”朱民生说,还是带着微笑。“也许我可以碰到他。你有什么事?要紧么?我替你转达罢。”
“事体并不算很要紧。但我既然知道了,不能不告诉他。”
“哦,那么,停一刻我看见他时,就叫他先来找你罢。”
女子早已半面向左转,将一个侧背形对着胡国光;她这不耐烦的表示,使得朱民生也提起脚要走了。
胡国光料到朱民生他们和陆慕游一定有约,说不定此去就是赴约,所以转达一层,倒很可靠;但他此时一转念间,又得了个新主意,他赶快挪上半步,低声说:
“我听得明天的商民协会选举,党部已经指定了五个人叫大家通过;就恐怕陆慕游没知道,我所以要特地告诉他。”“是指定三个,选举两个,”朱民生“无所谓”地说,“就是这点事么?我告诉他就是了。”
胡国光的眼前突然亮起来。“选举两个!”还有希望。但也不无可虑,因为只有两个!朱民生和那女子走离十多步远,胡国光方才从半喜半忧的情绪中回复过来。他方才嗅到一股甜香。他很后悔,竟不曾招呼朱民生的女伴,请介绍;甚至连面貌服装也没有看清。
他禁不住独自微笑了。究竟胡国光是自笑其张皇失措呢,抑是为了“还有希望”,还不大清楚;总之,他确是挂着微笑,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