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屋里熊熊燃烧。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吴大旺在从脸上擦第三把汗水时,他听见她在床上对他关切、温柔的问候,像他口舌燥时,她口对口地往他嘴里喂的一口水。
她说,小吴,你怎么了?
他说,刘姐,你把灯开开。
她说,不开吧,我怕光。
他说,开开吧,我有话对你说。
她就在黑暗中沉默着不言不动,像因为思考而不能弄出一点响音、一点光明一样。吴大旺听见了自己的呼吸从半空落在地上的声音,看见了她的呼吸在床上游动的物状,感到慌闷会在一瞬间把他憋死过去。
他又说,你把灯开开呀。
她依旧的不言不动。
僵持如弓一样拉开在了他们中间的黑暗里,到了不能再僵持下去时,吴大旺说了句这时最为不该说的一句话。
他说刘姐,你不开灯我就走了啊,然后,他就果真往后退了一步儿。
这一退,她就忽地从床上坐起来了,去床头摸着开关的绳儿,把灯打开了。
如同三天前一样,咚地一下,屋子里从黑暗转入了光明。
如同三天前一样,灯一亮,他的眼前迅疾地滑过一道闪电,眼珠便被那道电闪烧得生硬而灼疼。一切都是三天前的重演和发展,是三天前开始的情爱故事的一次高潮和跌荡。尽管一切都在他的想料之中,在他的渴求之中,果真这一幕出现时,他还是有些深感意外、措手不及和慌乱不安。
她就坐在床头的中间,一丝不挂,浑身赤裸,如同玉雕一样凝在打开的蚊帐里边,仅仅用红色毛毯的一角,从大腿上扯拉过来,盖住她的两腿之间。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当她完全赤裸在一个男人的面前时,她女人的尊严和自己是师长夫人的气势,却又完整无缺的回到了她的脸上。她就那么赤赤裸裸的面对着他,在那个年代,吴大旺从未听过、见过,她却开始用了的绸红乳罩,被她卸下来挂在床头,像一双目光灼红的眼睛在那儿目不斜视地盯着他。还有她那完全耸挺着的双乳,如同一对因发怒而高昂的雪白的兔头,兀现在一片白云中间,岿然不动,肃静而冷漠。她的头发披在她白里泛青的肩膀上,因为丝毫不动的缘由,那头发就如了一束一束微细的黑色钢丝,岿然静默在半空的灯光里。她的脸色依然地白皙和细润,可那细润白皙里,和她的肩头一样泛着淡淡的青色。
吴大旺脸上的汗一下落掉了。
当借着灯光,他看到她目光中暗含的青青绿绿时,他的汗就豁然落去了。一切都从炽然的情爱中退回到了原处。她虽然一丝不挂,可她仍然是师长的妻子。他虽有穿有戴,可他依然是师长家的炊事员兼着的公务员。
她就那么逼视着他,声音很轻地说,说吧,有话说你就说说吧。
他就把头勾下去,沉默了一会儿,用虫鸣一样的声音轻轻地说,刘姐,我怕呀。
她说,怕谁?
他说,怕师长,还怕党组织。
她冷冷笑了笑,说就是不怕我,是吧?
然后,他就慢缓缓抬起了头,想要再仔细看她时,却看见她不言不语地盯着他看了一阵子,扭头拿起床头的睡裙,慢慢地穿了起来,渐渐地,如同关门一样,她的裸白也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她说,真没想到你这吴大旺,原来是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