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什么话,不该做什么或者不该说什么。理智像冰雹样一下砸在了他头上,落进了他心里。这是师长家的二楼卧室,他的妻子在卧室里穿什么衣裳,露哪儿不露哪儿都是本该的事,自己的媳妇才和自己刚刚结婚那个月,不也在洞房里单穿个裤衩,露着双奶走来走去吗?女人在男人面前,没有不崇高的灵魂;男人在女人面前,只有不健康的思想。吴大旺在转眼之间,以革命的优秀而光辉的理性,克制了资产阶级非理性的荒唐邪念,拯救了自己差一点走入悬崖的灵魂。他平静地把目光从刘莲身上一滑而过,就像目光从没有什么新奇的水面滑过一样,将目光落在她翻过的那本《***选集》上,说,阿姨,没事了吧?
刘莲脸上又一次有了不悦,她一把他盯着的那本《***选集》拿起来顺手放到一边后,冷冷地问,小吴,你在首长家里工作,最重要的要记住什么?
他说,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
她问,宗旨是什么?
他说,为首长和首长的家人服务,就是为人民服务。
蛮聪明嘛。她松驰下来自己脸上因不悦而绷紧的皮肤,把被风吹起的睡裙撩过来盖在大腿上,像真的一个大姐那样对他说,你知道我比你大几岁?
他说,不知道。
我只比你大五岁,她说,你说你是该叫我姐姐还是叫阿姨?并不等他回答,她又顺手拿起床头的一块方巾递给他,说擦擦汗,我吃不了你,既然把我当成你们师长的老婆看,那你就得像回答师长的提问一样回答我的话。
他就用她递的方巾擦了一把汗。
她说,你结婚了?
他说,嗯。
她说,哪一年?
他说,前年。
她说,有孩子了?
他说,去年生的。三个月前,我回家时,你不是还给我家孩子买过小衣裳,你忘了?阿姨。
她停顿了一会,像喉咙突然噎了一样东西,片刻之后接着说,现在你别叫我阿姨。我是你姐。是你姐在问你话儿呢。
他重又抬头看着她。
她说,你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他说,实现共产主义,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
她冷冷地笑一下,那笑像一块碳火上薄薄包了一层冰。然后,她板着面孔又重复着强调了那句话,说我是你姐,你要给我说实话。
他说,嗯。
她说,你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他说,提干。把老婆、孩子的户口都随军带到城市里。
她说,喜欢你老婆吗?
他说,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结婚了,她就是我的人,我就得一辈子为她着想了。
她说,那还是喜欢嘛。
就都寂下来,让沉默像军用帐棚一样盖在屋子里,盖在他们头顶上。风扇一直在对着刘莲吹。吴大旺热得汗如雨注,不知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紧张,他感到汗水从头上流进眼里时,又蜇又涩,像盐水进了眼睛里。他知道她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而他只敢盯着她床上铺的水色的绿单子和挂在半空的纱纹帐。时间像老牛拉破车一样慢慢走过去,到了实在煎熬不过了,他就试着说,阿姨,还问啥?
她冷着他的脸,不问了。
他说,那我.....下楼吧?
她说,下去吧。
可在他要转身下楼时,刚到屋门口,她又叫住了他,问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
她说,实话对我说,你每天睡觉洗澡吗?
他回头不解地看着她,说洗。说在新兵连时我们指导员是南方人,谁不洗澡他就不让上床睡。
她说,是每天都洗?
他说,天天洗。
她说:你走吧。记住那块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