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孩诞生.3
庵里,而是在天黑之前,到金水河边的垃圾集中地上找了一些食物,吃着蹲在了柳树下。
鸟孩在塔上看到大柳树下蹲着的自己,又瘦又小,在黑夜里如从树上落下的一枚什么果壳儿,又孤单、又寂寞,还有恐惧。但鸟孩还是终于睡着了。只是到了下半夜,旷野的风把他吹醒时,孤单、寂寞和恐俱全都没有了,只剩下了一个漫无止境的冷。因为冷,他把什么都忘了。他独自幽灵一样飘到南边马路的一栋家属楼的楼道里,直睡到今天一早,人家出门上班,把他当做小偷,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他才从睡梦中醒来,才想起凤子和傻男还死在草庵里。早晨的太阳鲜润而又明快,如同女孩儿唱的一首欢快的抒情歌曲。鸟孩从人家的楼道里走出来,他已经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该把傻男从绳子上解下来,傻男在绳上吊着受了一夜罪。然后,把他们埋在土坑里,一段往事就算结束了。由于太阳的明亮,由于铁路上不时传来人车隆隆开过的响声,由于都市林立的高楼在清晨显得明晰密集,还由于响起的越来越多的马路上人流车流的声音,使鸟孩把恐惧忘记了。然而,鸟孩走进草庵时,他却看见傻男的脸变成了菜青色,舌头也吐出了一段儿。鸟孩分明记得,昨儿傍晚的傻男的脸不是菜色的脸,似乎是黄白相混的土杂色。鸟孩以为傻男把脸色变成这样是为了恐吓自己才变的。为了对傻男这种恐吓略有报复,鸟孩在门口的日光中站了片刻,决定自己压根就不碰不摸他傻男。鸟孩找来了凤子用来切馍块、菜叶的烂菜刀,从那堆着的新土上慢慢走过去,立在床板上,轻而易举地就把傻男上吊的绳子割断了。傻男的尸体,像一柱倒下的砖,沉重地落在下土坑里。且恰巧落在凤子空出的半边空地上。傻男面上躺着,双腿笔直地伸展,舒舒服服,似乎这一切都是经过了他的精心设计,而鸟孩不过是落入圈套一步步实施着罢了。略叫鸟孩安慰的一点是,傻男设料到他自己的个子竟有那么高,一席长的基坑容不下他的身躯,这样就不得不让脖子委委屈屈弯一点,头在坑头沿,肩在凤子的枕边上脖子就不能不弯成一个弓。不过,念到他对凤子的一片真情,埋他时鸟孩还是大发善心,跳进坑里把他朝不拉了拉,让他躺得舒适些,让他和凤子并肩了。鸟孩要从坑里爬上时,想到了凤子临终前差自己去唤傻男,那双眼虽然是汪汪洋洋的泪,也从中可见其对傻男的痴情思念。于是他就掀开被子,看了一下凤子的脸,仿佛从凤子的脸上得到了什么昭示,将被子完全揭开,将傻男也盖在被子内。之后,他搬着凤子的头,把傻男的一条胳膊塞在了凤子的脖子下,让凤子枕着傻男的一条胳膊躺下了。
剩下的事情是,爬上来掀下床铺板,盖在墓口。封土成堆时,鸟孩想到凤子说的竹筒里的钱和粮票。他把那两根竹管从庵上抽下来,取掉管口的棉花碎纸,往里看了看,见不过都是已经作废的粮票、碎纸小钱和硬币,就把竹管塞进两板的缝间,把凤子那多年的积存,哗哗啦啦地物归原主了。鸟孩听到纸钱和粮票在墓坑的空中飞落的声音,仿佛突遇秋风的一树黄叶,而那白亮亮的硬币,砰砰啪啪落在他们盖的被子上,先是空洞的声音,而后就丁丁当当起来。那青玉色的响声,珍珠相撞一样悦耳动听。不过,当两管竹子倒净时,鸟孩想起自己应该掀开木板把钱捡出来,至少捡出来一部分,是凤子说好把这部分财产留给自己的。然而,这时候鸟孩想捡也懒得再掀木板了,懒得再去看死去的凤子与傻男的恩爱了。
做完了草庵里人生之后的全部事情,鸟孩从草庵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至都市的上空。一切都市中的喧哗,都一如往常样朝着这边涌过来。鸟孩看不看太阳,在柳树下吃了一些都市人废弃的食物,把庵子门结结实实落上铁锁,从门缝把钥匙扔在庵内的墓堆上,他朝着林地走去了。也就算和这草庵作了最后的告别。
鸟孩想起了昨日在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