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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诗.2
脚被媳妇踢了一下。

    “爹多苦些,外面西瓜生意正好。”

    五叔把卷成的炮烟丢在地上。

    “妈的,爹也不是长工……咱们分家!”

    五婶在椅上晃一下,差点倒下。

    “他爹……”

    五叔敲敲饭桌。

    “家务事女人少他娘的参言!”

    八

    就分家了。

    分家的当夜,五婶又吐过一口血。以为是痰,吐出来才见地上一块红。有了这血,五婶就彻底不进一滴水,到分家的第四日,五婶就死了。

    五婶死得很平淡。以为分了家,媳妇家的灶烟会升歪,可媳妇家的灶烟照样一蛀一蛀升上天,且油香味浓得呛鼻子。五叔、五婶眼看着孩娃家早上烙油馍,午饭烙油馍,夜饭一样烙油馍。如果单烙油馍也就忍下了,事情不单是烙油馍。分家的第二天,孩娃到镇上给孙娃买了辆三轮车。孙娃才满月,要能骑车少说还得两年,且这乡村坡地,哪有一段平路?哪儿能骑走?不消说,这车不是让孙娃骑的,是让王叔五婶看的。第三天,就更够看的了:孩娃和媳妇上街卖西瓜,出钱请人给自家割小麦,一亩十块钱,不到天黑麦就全割了;可五叔却割了三天才割二亩地。第四天,事情就大了:孩娃家买了一个电视机,十八寸,牡丹牌,彩色,二千一百八十块,这在村里是罕事。别家虽然也有电视,但都是黑白的。吃过夜饭,天刚麻黑,媳妇就把电视摆到院落里。那时候,五叔下地刚回来,端起一碗冷水喝一半,就听见电视里面唱豫剧。五婶是两年没有听戏看戏了,她极想到电视机前看一看,又不好意思搬着凳子去。分家了,电视是人家的物件儿。她认为媳妇总会过来唤一声,娘,出来看吧,豫剧。然媳妇没有叫,却到左邻右舍邀了邀。

    没有叫,五婶就坐到床沿听。听着五叔就从灶房进来了。

    “咋的?你同意孩娃买电视,孩娃和媳妇也没来请你出去看?”

    这话是双层。五婶听明白就倒下睡了。院里挤满人,都知道是五叔怕替孩娃种地,才和孩娃分家的。五叔觉得妈的有理说不清,不想多见人,也就上床睡下了。

    老夫妻默着无语,趁着灯光瞅房顶。到外面电视停下时,五婶突然轻声说:

    “他爹……”

    “睡吧,有啥叫。”

    “我想我死了,你还是和孩娃合锅吧。”

    “你死了就别管我咋过……睡吧你!”

    来日,五叔觉得五婶身上凉,一蹬不见动,起身猛一看,五婶就死了:面向墙壁,双手揪住枕头,像死前哪儿疼得忍不住。这时候,五叔想起五婶死前说的最后一句是,我死了你还是和孩娃合锅吧,就说五婶,你实实在在一辈子没出息,临死还说上一句求人累人的话。

    副村长说话很算话。五叔拿着一瓶杜康酒,一条喜梅烟,去他床边坐了坐,他就照顾给五婶一副薄柳棺材板。五婶死了谁也不惊讶,两年来她都是今儿死、明儿活的那种人,都觉得五婶该死了,就死了。死了少受一些罪。三个闺女、孩娃和媳妇都哭得很伤心,不过人一埋,泪就都干了。都有自个的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谁也顾不了许多事。

    五婶死后,五叔独自烧饭吃。孩娃看不过,给媳妇商量说,和爹合锅吧,好歹他是爹。媳妇很通理,说合锅吧,没娘啦,我们不照看爹让谁照看爹?孩娃便去找爹说,合了吧。

    五叔想想也说合了吧。

    就合锅吃饭啦,就又成了一个家。

    终日是孩娃和媳妇上镇做生意,五叔在家带孙娃、种田地,有时还烧饭,主要干这三件事。孩娃和媳妇生意做得很不错,家事都有五叔去干着,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过得依然很像一首啰嗦诗。

    两年以后五叔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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