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就如那白亮的铁片从青石地面滚动一样,哆哆嗦嗦地发出一串紧张的声音。
他得不断地停下脚来,稳一下自己的情绪,再继续往营长宿舍走。从二连的最下面一排房子,穿过一连的营房,至营部这层房屋,说起来也不过四层楼样高低,走走停停,他仿佛走了一个世纪。仿佛是从他宿舍的门口,走到了不知设在哪儿的军事法庭的门前。
在门前站了一会,终于敲响了营长的屋门。
“进来。”
他便走了进去。
营长正在写着什么,脸上是一层兴奋的红润,见是他站在屋内,营长没有说话,依旧半冷地乜了一眼,脸上的红润就收去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冷漠,如霜中的一张纸一样贴在营长的脸上。他怯怯地站了片刻,努力寻找着往日走进营长宿舍那种上下级礼节后的平等,自动地走过去坐在营长的床上,低头看着营长床下那双洗脚时穿的拖鞋,沉默着长久不语。一切的寻问,一切的自省和自审,都在这低头的沉默中告诉了营长。营部下边的一连,似乎学习已经结束,有往洗漱间去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地传来,就这么坐在沉默之中,时间如冷水一样泡着他们;至尾,营长终于把他的椅子半旋了过来,面对着他。
“你还知道来找我低头坐坐呀,”营长说,“我每天都等着你这样子过来坐坐。”
他不语。
营长说:
“你打算昨办?”
他说:
“我等着发落。”
营长拿目光盯在他的脸上。
“怎样发落?
他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