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寓意罪孽.3
现在又各自独身,同在一间屋里。让他像久别的年轻夫妻一样疯狂起来,也是不合情理,且自己也会经受不起。但如现在他脸上的无动于衷,也使她感到失望至极。她走在院里,望了望头顶的水色月光,有意地说,想走你明天走吧,我回来也不单单是看你,还要看孩子、婆婆,和张家营子,有空了再到白果树去一趟,还想看看狐狸的孤魂。他本来出门送她,听她这么一说,忽然感到自己的冷淡,实则过了界限。站在她身后的溶溶月光之中,看见原来母亲立在新房的窗户下,不消说母亲是夜晚回来,一直立在窗外。母亲的脸上,是冰凉的苍白,眉头紧紧团成一个皱儿。他生怕母亲突然开口说话,或走将出来,把娅梅吓得哇哇大叫。于是,紧走几步,大声对娅梅说:
“你先走吧,我一会到你屋里找你。”
她问:“有事?”
他说:“我有话要说。”
她说:“现在说吧,都大半夜了。”
他说:“半夜就半夜吧,你要不赶我,我就住在你那边。”
她忽然扭头看他,却看见窗台边有一影人儿极像婆婆,正期期盼盼地盯着她看。你就来吧,她一边望着婆婆的身影,一边望着立在月光中有些枯槁的天元,说我不闩门,早晚等着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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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晚怎么没去?”
“昨天忽然有些头晕。”
天元这样搪塞娅梅的问话,说后又觉不妥,补了一句,说我去了,路上碰见了熟人,怕人家说长道短,到半路便又回来了。这样说完,开始去灶房舀饭。揭开锅盖,酸浆面条已经问得又粘又稠。而乡下的这类地方风味,要的也正是粘稠。闻到这又酸又香的气息,娅梅就跟进灶房里来,说了一些诚心的夸赞,话意中对天元不灭的爱情,天元也听得十二分明白。她说好香呵天元,能经常吃上一顿才好。其实,后边她期望他能说你想吃你就常住到乡下来。可是,他只笑笑,说想吃就多吃一碗。而在心里,又忽然对自己的操行和刘城的女人有了几分怨恨。若不是刘城的女人,自己昨夜同娅梅住在了一起,那行将发生之事,会完全是另外一种命运和结局。在老房的门前,昨夜的月光被一棵槐树贪恋地收走了一片,投下的只是一团团摇曳的虚影。本来,夜深人静,月光如水,对面山梁上的小李庄里,有几家灯火若明若暗。张家营歇息在春夏之间的清淡寡静之中。散落在各处的瓦舍青堂,都有一股新房的怪味,和着时下季节的清新,组成一股袭人心肺的气息。从村街上轻脚走过,各家的门都严严闩着,窗上不见灯光。唯村子中央,自家的老宅里,娅梅还亮了一盏灯光,映动在一窗纸上。犹豫不决时候,母亲从娅梅的床边走来,说去吧天元,她在等你。这也就终于决心去了。当看见一窗灯光时候,心也随着灯光急剧跳动起来。十余年的夫妻,十余年的恩爱,一朝分手,就是十五年之久。而今她终于回来,也可见自己在人生中多么富有。走近那老宅的当儿,他曾经惶惑,十五年不在一起,彼此都又经过别的男女之爱。那时候躺在一张床上,都那么年轻,火烧火燎的情感,逼迫彼此做出多么的荒唐之举,也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不仅不感到羞耻,而且感到生活的美满和充实,有许多田园风光中的野情诗意。而今,十五年过去,世纪的日历又掀了新的一页,再次躺到一起,实则不知是什么滋味,也许彼此都会感到羞愧,感到对往日情感的抽污?但是,她既等着,你既出来,那也就索性沿着情感朝前去吧,是坑是崖、是火是海,有先前彼此的情爱为基础,大约都不会使人落下什么惨状。
到了门口,走进槐影下面,要推门时候,从树后却走出一个人来。“张老师。”
居然是刘城的女人。她穿了一件大红布衫,在月光里如一潭深绿的水。“你咋在这?”
“我等你。等了你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