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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辉煌狱门.1
家里,或聚在有火烤的人家听古。知青们决不和村人呆在一块,决不和农民混为一谈,他们是从城市来的都市人,迟早是要返到省会,过一种文明的生活。可是,寂寞却又总是不那么容易排解。有一男一女已经返城过了。另有一男,不慎使一女有了身孕,也都回城处理身子去了。剩下的梅和狐狸,还有另外一对,情势也十分明朗:人家那对儿早就声称,今天返城,明天就办结婚手续。事实上,由不得自己,严峻的情势将梅和狐狸撮到了一块。先前的事情,黄已无从知道。黄所知的,就是这年冬天,知青点终于到来的土崩瓦解。

    有次,梅在烧早饭,狐狸起床进来,揭开锅盖一看,说人家滚在一张床上睡着,你在这边侍候人家呀。梅说这个月本该我来烧饭嘛。

    厨房是接在瓦房山墙下的一间草屋,煤和柴禾堆了一地,虽零乱却红暖暖的舒服。连昨夜吃过饭的碗筷,也在案上随意扔着,一切都如刚打过架的一户人家:架虽打了,却仍含有家的暖和。他们这种情况,与其说是懒散品性所致,倒不如说是对岁月和人生的抗议。连梅这种文静秀气的女子,也入乡随俗适应了这种乡土的生活方式。要知道,早几年在省会的学生时代,在自己小天地里的床铺上,是决然不允许有尘有埃,见到厨案上有只苍蝇,也是要同烧饭的父亲大吵大闹。如今,适应了。社会的用语是,被改造过来了。狐狸走进厨房,把自己扔在柴堆之上,望着收拾案板的梅说:

    “人家都住到一块了。”

    梅将案上的碗筷收到一块。

    “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狐狸拿一根柴棒在手里玩弄。

    “我们何苦要这么清苦。”

    梅把碗放进一个盆里洗着。

    “我们有什么清苦?”

    狐狸将柴棒扔在地上。

    “人家都夫妻一样睡到一块了。”

    梅把碗在水里洗出冷硬的声音。

    “那是人家的事情。”

    狐狸站将起来。

    “我们的事呢?”

    梅没有转身。

    “返城了再说。”

    狐狸在柴堆站了一阵,毅然地走了出去,愤愤的情绪,从他身上劈哩啪啦抖落在地。那时候,刚半岁的黄黄在柴堆卧着一取暖,被狐狸的作派吓得站立起来,惊惊恐恐地望着刚刚发生过的事情。然而,梅却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其冷漠如门外的雪样不见一丝热情,模样儿仿佛她久经风霜,在爱情上吃尽了苦头,有着许多破绽的教训,甚至很想籍以寒冷孤独的人生,极力忘却生活中的破绽。狐狸愤然离去时候,梅如浑然无知,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可是,狐狸只在门外雪地拔了几步,又车转身子站到了厨房门口。

    他说:“你到底怎么了李娅梅?”

    他叫她全名——李娅梅,可见其愤然决非浅薄。

    她说:“不怎么。你昨儿不该在我面前动手动脚。”

    他说:“可人家,怀孕的怀孕,同居的同居。”

    她说:“那是人家。”

    他说:“你瞧不起我?”

    她说:“不是,是瞧不起我自己。我自己不想把自己当做畜牲看。”

    然后,狐狸不言不语。门外冬季的北风,从房后匆匆刮过,留下的冰色的声音,牛皮条儿一样抽在房墙上,响在房子里。烧的是煤,厨房里有熏人的煤气。太阳已经出来,在门口照一团透亮的薄光。麻雀在狐狸的身后,欢叫出一条水落石出的清溪,叮叮当当地在雪地流淌。狐狸说你能和我好好谈谈吗?我都快疯了!

    梅说我不是在和你好好谈着嘛。

    重又走进屋里,梅在用刀切着萝卜,准备拌萝卜丝做早上小菜,密碎的刀声响遍厨房的角角落落,像深秋时节降临的小冰雹子,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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