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二和月儿砰一下弹着分了开来。
——是嫂呀,还没睡?
金莲过去站到他们面前,
——你们大喜哩,可你哥不能喝你们一杯喜酒,他从小如爹如娘一样照看你老二,我不能不回来给他说说你和月儿完婚的事,不能不替你在他的像前倒一杯喜酒哩。
老二缓缓把头低了下去,
——嫂子,我都忙昏了头呢。
金莲说,
——连亲哥都给忘了,急着和月儿亲热也不到屋里,你哥死了还不到半年,你最知道你哥是咋样死的,在这院里亲热不怕你哥看见了难受呀。
老二再也无话可说,把头扭到一边,又回过去看上房灯光下哥的遗像。不知道他能否看见老大在那像框中缩头萎脸的模样,然金莲却是看见,老二脸上厚着一层疚愧,在月光中如脸上蒙了灰布。她知道老二不是为她伤心,而是想到了那为了做一回男人才死了的大哥,她想让他每每和月儿亲热时候,都想到他的大哥,想到他哥那男人的无能和成了真的男人却快活死了的景象。想让老大永远成为他和月儿中间的一堵推不倒的隔墙。她说,记住你哥是咋样死了就行,你们进屋亲热去吧,只要别把床铺弄散了架儿,惊了你哥在家游荡的魂儿。
老二不动,月儿也站着不动。
金莲说,你们进屋上床亲热去呀。
老二这才搬山样抬起头来,说嫂,我对不起哥哩,哥死不足半年我就操办喜事,可哥一生良善,他知道我为啥儿要慌慌草草结婚,他真的有灵儿,也不会怪罪我做弟的一句。
金莲浅浅笑了一下,说你哥不会怪你,你嫂也不会怪你,那就快进屋和月儿上床搂着去吧。
老二狠了一眼金莲,月光中的青冷恶寒酷浓酷烈,只是因为夜色,金莲没有看见罢了。
金莲无所顾忌地说着,心里的郁结似乎渐渐有些化开,有了些复仇的快活和温暖。她看着面前的老二和月,接着说你们进屋睡吧,床和被子都等得急呢,快进屋去吧。这当儿月就接了腔去。月本来不是村中的绵善姑女,爹是村长,是快要做镇长的人物,哪儿能受了这份辱气。刚才一阵不语,是因为在亲热中突然被人兜头浇了冷水,有些被人捉了奸的感觉。现在她从那误感中灵醒过来,似乎明白了金莲话里含的意思,她朝老二侧跨一步,将胳膊从老二的后腰拦抱过去,把老二紧紧地箍在怀里,说金莲嫂哟,人家说你说我是斜眼黑脸石磙身子房梁腿,我长得这样恶丑,和老二热热乎乎上了床去,怕你心里不好受哩。
金莲说,好受哩,我兄弟老二一表人材,要他果真看上的是你,不是你爹村长,不是你爹将要当镇长,而是你月儿本人,那我才真正的难受哩。
老二说,嫂子,这是你做嫂子说的话吗?
金莲说,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想听就和月儿上床去嘛。
本来金莲还想说些啥儿,说你们上床去吧,我今夜就在这院里站着,听一夜婚床,看你们能如何地快活,能把那床铺弄得多响。然她没有想到,她要说的话却被月儿先一步说了。月儿说的和她想说的一模一样。待她话音生冷地飘在地上,月儿竟真地推着老二往洞房走去,且边走边说,说嫂子,没想到你这样知情达理,那我就和老二进屋上床睡了,想听我和老二快活时的声音,你就站在院里一夜,不想听了你也回屋早些睡吧。如此地说着,老二被月儿推进了洞房。关门的声音温顺而又柔和,像二胡中拉的哪一曲过门的乐谱。就在这乐谱之后不久,随即就传出了月儿那夸张的快活的尖叫,相随着尖叫的声音,是月儿故娇故野的说话。
——老二,你要把我勒死不是?你把我搂得紧死了,你松松手让我喘一口匀气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