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野兔,匆匆从他们身边窜过,消失在了不见边沿的沙地。随后,便是一日将过后那片刻的宁静和从未见过的风光的祥和。在这种静寂里,温暖泡着人心,使人觉到心底容不得盛有半星黑点,使人觉得世界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落日下荡动的无边的河水,静默消息从人的心里流过,似乎把世间的烦杂,洗得洁洁净净。
指导员脸上映着落日,好一阵子不言不语。
赵林说;“奶奶;在这望落日,格外地让人想得开。”
指导员说:“什么想得开?”
赵林说:“我说夏日落。”
指导员说:“是呀,事情过去啦,别再提起啦。”
赵林说:“我没想到那小学教师那么通情理。”
指导员说:“我也没想到。”
赵林说:“他至少该再跟部队多要一千块钱安葬费。”
指导员说:“世上方事,就怕想得开。”
赵林说:“可能是他家不缺钱。”
指导员说;“他家老二老三都是个体户。”
赵林翻个身,从细沙中抓出一个小石子。他将石子朝着夕阳掷过去,那石子如一粒金球,在阳光中灼灼发光,无声无息地落到了沙面上。
“我老婆今天来了一封信。”
指导员盯着从远处飞来的一只鸟。
“我老婆没来信。”
赵林又将一粒石子扔出去。
“来信没好事。”
那鸟从指导员眼中飞走了。
“要钱?”
赵林望着紫红的天空。
“要电视。我答应年底给他买台电视机捎回去。”
指导员翻身望着赵林的脸。
“先买一台黑白的。”
“本来答应的就是黑白的。”
“不行先把连队那台黑白捎回去。”
“不用,我已经存了三百多块钱。”
“连队用不上,有彩电。”
“影响不好。”
“没人会知道。”
“知道了不得了。”
“你象征性的给些钱。”
“给多少?”
“有了三百、五百,没有三十、五十都行。”
“让支部研究研究,作个价钱好一些。”
“我是书记,我说了就算。”
“给一百块钱吧。”
“不值那么多。”
“九十?”
“你老赵挺大方。”
“那就八十块钱吧。”
“五十块。有人回家你就捎回去。”
“这不好老高。战士们会知道。”
“我高保新当了将近一年指导员,快转业了,不能总是支部说了算。我是三连党支部书记,你出五十块钱,出事了我顶着。”
赵林坐起身子,对着落日揉揉眼睛,又朝四野瞅瞅,空旷和静寂无边无际。也没有一丝风,他们这样呆着,仿佛离开了人世。
“老高,”赵林说,“你现在睡觉还做恶梦吗?”
“有时做。”
“你不应该走,该留下再往上弄一职。”
“你知道,我前几天就把转业报告送上了。”
“给了谁?”
“政委。”
“政委今年转业吗?”
“他还想留下试试熬一职。”
“你把转业报告取回来。”
“送上了,怎么好意思取?”
“掏一句心里话老高,你是不是因那剪报,忽然觉得呆在部队没意思?”
“那剪报弄得我总梦见排长的血脑壳。”
“现在不是好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