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着热病了。不知道她是发现自己有了热病才急急嫁到丁庄的,还是嫁了后发现热病的,横竖是她把灾祸带到婆家了。横竖她一来,婆家那平静的日子没有了,像一块玻璃被她打碎了。日子成一地碎片了。自然地,她就合该遭着婆家一家人的冷眼冰嘴了。
有着病,还又偷男人,这让丁小明知道可是了不得的事。偷男人,还又偷的是本家亲叔伯哥哥丁亮这男人,更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收拾不起事,也就只能哭,伤天悲地地哭,待玲玲在那屋里哭到放大悲声时,待我叔在屋里把门窗摇得叮咚咣当时,我爷听见动静走出来。才知道我叔总是半夜离开他,不是说去和别人聊天儿,就是说到别的屋子串门下下棋,却原来都是出门来和玲玲野合贼欢了。
爷就气愤愤地走过来,人们自动给他让开一条道,让他快步地朝着前边去。也都静下来,看我爷如何去迎这一桩儿事。就都听到了我叔在那屋里的唤:quot;爹……quot;
爷终于立在门口上,气急地说:quot;你爹早就让你和你哥给气死啦quot;。
我叔说:quot;你先把门开开再说呀。quot;
爷不吭。
叔又说:quot;你先把门开开再说呀。quot;
爷扭回身,望着庄人们,求着大家谁把钥匙拿出来。静得很,人都彼此地看,谁也不知是谁锁了那屋门。谁也不知是谁拿了那钥匙。玲玲也不再哭得呜呜了,她立在门后和叔一道等着门锁一开就出来,是死是活地走出来。可却没人把钥匙拿出来,也没人说他看见是谁锁了那屋门。校院外,冬末的寒气已经升上来,越过院墙和水漫了堤岸样。能听见寒气在平原上的流动声,哗哩哩的响。静哗哗的响。还有一种虫鸣声,是冬夜偶而响着的啥儿虫鸣声,吱儿吱儿地,不知是黄河古道在静夜中的叫,还是平原深处的啥儿虫呼和虫鸣,这时候,在这深静里就都听见了。
清晰晰地听见了。
我爷说:quot;你们把钥匙给我吧,不行了我先替亮和玲玲给你们跪下行不行?quot;
我爷说:quot;好坏都是一个庄的人,都是活不了几天的人。quot;
叔就在屋子里边唤:quot;爹,你把锁砸开!quot;
就有人去边上找石头,去灶房找锤子和菜刀,要把门锁撬开、砸开时,却是忽然不用砸、也不用再撬了。
玲玲的男人丁小明从庄里急急赶到学校了。
叔的叔伯弟、我的堂叔丁小明从外边赶到学校了。
他没病,因为他没卖过血他就没热病。他爹卖过血,可他爹在很多年前就发烧死掉了,今天用不着再为这热病煎熬了。堂叔没有病,正年轻,他从校门外大步走进来,径直地朝着人群这边走。
不知是谁在人群后边冷不丁儿说:quot;快看啊——快看啊——看那走来的多像玲玲的男人呀。quot;
所有的人就都齐摆摆地扭过了头。
就都看见丁小明朝着人群扑过来。老虎、豹子一样扑过来。也就都看见我爷立在灯光下,脸成白色了。苍白了,像是学校白的墙。说起来,小明爹比我爷小两岁,同父同母的亲,可自搭卖血那一年,我家盖起了楼房后,叔家盖起了瓦房后,而他们家还是草房土瓦后,为这来往就少了。接下来,小明的爹突然下了世,小明娘有一天立在庄街上,没缘没由就指着叔家的瓦房说:quot;哪那是瓦房呀,哪是全庄的血库哩。quot;指着我家楼房的白墙说:quot;哪能是磁墙呀,那是人的骨头呢。quot;这话传到爹和叔的耳朵里,两家就开始生份了,除了上坟就不往一处站着了。
到了热病漫到丁庄后,我被毒死了,消息在丁庄家家里传,传到小明娘的耳朵里,她脱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