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庄口上,看见李三仁有了热病还挑着两个竹篮子,那竹篮用床单罩盖着,里边的东西压得竹篮直往地上坠。李三仁每朝前走一步,那篮和扁旦都在咯吱咯吱响。他已经热病很重了,活不了多久了,可是这时候,他挑着那沉甸甸的担子走过来,脸上放着光,待到了我爷面前时,我爷慌忙迎上去问,三仁,你挑的啥?他也和别人一样只笑不说话。在我爷面前把担子换个肩,就从我爷身边过去了。往他家里走去了。也就这时候,李三仁家五、六岁的孙子追着他从地里跑出来,怀里抱着一包用衣裳包的啥东西,边跑边在爷――爷――地叫。就在他家孙子跑到我爷的面前时,有棵爬到路中央的迎春花把他孙子绊倒了。他孙子怀里抱的那包东西哗地一下甩出来,有了一串叮铃当啷的响。我爷朝那响声看过去,顿时惊着了。惊喜了。想不到,从那包里甩出的东西竟然全是金光灿烂的金条和金块,还有如花生样饱满硕大的金豆儿。原来这平原的地上开满花,地下却是长满了金。李三仁的孙子看着从他手里滚出去的满地金豆儿在那哭,我爷想去把他扶起来,可爷一伸手,爷就睡醒了。
是李三仁把他叫醒了。
李三仁把我爷给叫醒了。
爷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压根没睡着,他在朦胧中看见李三仁轻手轻脚走过来,在他的床前呆一会,小心地叫了一声quot;水阳哥quot;。
叫了一声就醒了。醒了我爷看见他去拉李三仁家孙子的手还伸在被窝外,看见铺天盖地的花海汪洋在平原上,汪洋在丁庄和丁庄的庄口上、田地里和黄河的古道上,七颜八色闪着光,结着金砖、金瓦、金条、金块和金珠、金粒儿。我爷没有立刻睁开眼,他又一次看见了那地上开鲜花,地下结黄金的景况了。他在床上轻轻翻个身,想抓住那个景况时,听见李三仁又轻声叫了一下quot;水阳哥quot;。爷就对他挂着笑,想说三仁兄弟呀,刚才我还梦见了你。可话到嘴边时,他看见李三仁的脸上有着一层苍白色,像有塌了天的急事给爷说。
爷便急忙折身坐走来:quot;三仁呀,出了啥事儿?quot;
李三仁就嘶哑着嗓子恼恼地道:quot;日他娘,无法无天了,这贼无法无天啥都敢偷哩。quot;
急忙忙地问:quot;又丢了啥?quot;
恼恼地说:quot;昨儿夜里那贼一样东西也没送出来,今儿又偷我的东西了。quot;
我爷问:quot;又丢了啥?quot;
依然恼恼地:quot;贼把最不该他偷的东西拿走了。quot;
我爷就急了:quot;到底丢了啥?quot;他下床穿着衣裳说:quot;三仁呀,你当村长时,是一个说话做事利索的人,咋到现在话都说不囫囵了。quot;
李三仁他就望着爷的脸,犹豫一会道:quot;水阳哥,我实话给你说了吧,丁庄村村委会的公章一直都在我身上。这十年庄里没有支书和村长,那公章一直都在我身上,还有我身上的一些钱,可那章和钱昨儿睡时还压在我的枕头下,今儿一醒那公章和钱都没了。quot;
他说:quot;那钱丢了无所谓,可那公章不能丢。quot;
他说:quot;说啥也得把那公章找回来,这十年我就没让公章离开过我身子,可今早一醒它却不见了。quot;
天色透着明,从窗口和门口过来的光,把屋里照得清白着。叔还没有从外边走回来。爷把目光从他的床上扫过去,脸上挂了雾样的暗,待看到李三仁已经变得又瘦又小的身子和无奈的脸色时,我爷问他说:quot;一共丢了多少钱?quot;
他却说:quot;丢钱无所谓,得把那公章找回来。quot;
我爷问: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