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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洛阳了。士兵搜了屋子。……我想他们不会再怎么样了,算你运气好……行李,你嫂子送到我家来了。我去车站买票,我的人会保护那个地方。万一有什么不对,他们会警告你。”

    李飞挂上电话,深深吸了一口气。“士兵真的来了,”他草草地说,“幸好我逃开了。”

    柔安听了,脊骨都凉了,对着手帕暗泣。

    “别烦,”李飞想安慰她,“她们告诉士兵,我不在城里,已经没事了。”

    抬起一双泪眼,她说:“他们如果抓到你,我宁愿死掉。”

    “我该把那篇文章给你看,你一定会阻止我发表。”

    “不怪你。可是如果你不能回西安来,我就离开西安。是不是你永远不能回来了?”

    “一年以后,主席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一年!那我怎么办?”

    他定睛地看着她:“文博也许可以帮忙,不然你父亲或你叔叔也可以替我说几句话。记住,有任何情况发生,文博和家旭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以去请教他们。我会请文博照顾你。”

    唐妈进来点灯。李飞看看表,起身告辞。

    “我陪你一道去。”

    “不用。”

    “你先走,我远远地跟着,看你平安离开。”

    她要唐妈到院子里,看看走廊有没有人。李飞轻吻柔安说:“别忘了去三岔驿。”她没应声,不情愿松开他的手。

    “别管我。你先走,我可以看见你,你却看不见我。”

    暮色苍茫,李飞悄悄溜出走廊,进入前院,唐妈正在等他。

    “唐妈,好好照顾小姐,”他说,“我大概要离开一阵子。”

    “放心吧。她就像我亲生的女儿。”

    到了车站,看见范文博带着行李,天黑了,几盏吊灯在拥挤的月台上映出几道黄光。

    “我大概要离开一阵子,文博,请你多照顾柔安。我要她有困难就来找你。行吗?”

    “只要她需要帮忙,我一定尽力。”

    接过行李,跨上月台。李飞回头张望,晓得柔安在某个暗处正注视他。举起手,挥别夜色。火车快开时,他好像看见有条白手帕在亮处挥舞,若隐若现。他站在踏板上,直到开出车站,才找一个空位坐下来。火车愈开愈快,向着夜空发出阵阵刺耳的长鸣。他站起来把行李放在货架上。然后坐下整理一切思绪。他摸着面孔,手指插进发里。这种举止好像枪林弹雨闯出来的人,摸摸自己的头颅是不是完好如初。他笑了笑,点了一根烟,车厢内的乘客稀稀落落的。他知道自己安全了,却不知小杨会有什么结果。然后又想起匆忙告别母亲,又到柔安家秘密约会的经过。在混乱的情景中,还有一片温馨的香甜——他们的初吻,她的声音,她惊惧的明眸,她听到士兵搜家时的啜泣,尤其她还提出两人到三岔驿的计划。这种热情已压倒了被追捕而逃跑的心情。她经过不少困险,他确信她还肯冒更多的困险。这份感情像火焰,强烈地烧灼他。宛如夜空下的一盏灯,深白、空灵、微妙、平和,却又精致璀璨。

    火车绕着渭河,驶进咸阳站。他逐渐清楚,自己已离开西安,不知哪一天才能回去。而他关爱的每一个人都在那儿。内心一阵绞痛。他永是西安的一部分,西安已经在他心田里生了根。西安有时像个酗酒的老太婆,不肯丢下酒杯,却把医生踢出门外。他喜欢它的稚嫩、它的紊乱、新面孔和旧风情的混合,喜欢陵寝、废宫和半掩的石碑、荒凉的古庙,喜欢它的电话、电灯和此刻疾驶的火车。离城使他难过,但是并不伤心。他在心里低声说:“再见,西安,我会再见到你!”然后他笑了。

    范文博走出车站,看见柔安转身不断拭泪。他上前说:“杜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如果有什么事我能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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