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
。由于风吹日晒雨淋,又吃不饱,苹苹生病了,如今她咳嗽很严重,还开始吐血。他父亲变得很暴躁,有时候对她说粗话,问她难道不能替哥哥死,好“偿她哥哥一命”,随后又悔恨不已,哭着要求她原谅。苹苹在父亲面前只能强颜欢笑,忍住不咳,说她没什么。
有一天老彭邀丹妮散步去,希望能找着一间廉价房子,好收容难民。阳光灿烂,以汉口的冬天而言,那天算是挺暖和的,是出门的好日子。午饭后他们向中和门郊区出发。他们经过斜湖,只看到拥挤的小房子,于是老彭带她往洪山方向行去。
他们向西沿大路走到乡下,一路上只见池塘和光秃的棉田,间尔有农舍和菜园散布其间。
洪山立在小湖中,午后的阳光直照山头。老彭指着远处小山坡上的一排树木和几间屋子。
“那个地方很理想。”他说。
“为什么选这么偏僻之处呢?”丹妮问道。
“因为较安静,房租也便宜些,况且城里适合的房子都客满了。”
他们上坡两三里,低头一望,武昌就在他们眼下,蛇山上有几排房子,屋顶密集,不是铁红就是黑色。沙湖和小湖横在脚下,长江对岸的汉口凹凹凸凸之轮廓显见。冬天的景观又灰又冷,却自显出一种忧郁凄清的美感。湖水很低,露出一片片湿地,水草在风中摇摆荡漾。
他们继续上了山路,看到一个长的石墙,似乎是有钱人的住所,墙上的题字饱经风霜,简直看不出了。一扇旧石门开着,他们走了进去。地坪很大,他们看到的是一间像没人住的屋子。通向屋门的幽径石块间已长满了青草,屋门关闭,但一半倒下,老彭轻易地将它推开了。
光线自格子窗射入,可以瞧见里面空无一物,只剩几张黑漆的椅子。墙上挂着破字画,歪歪斜斜,铺满了灰沙,屋角和窗户布满了蜘蛛网。室内有长久废墟所特有的干腐味。他们穿过外厢,进入右边另一间房间,房内有张很好的亮漆床,还有桌子和书架。一个细致的旧褥子还铺在床上,最常睡之处颜色较深。一边角落堆满各式各样的家用品,其中一个金纹的大漆木浴盆,想必有着辉煌的过去。旁边的破砖都教沙子盖住,显然是蚂蚁的杰作了。这是西厢,光线较亮,他们看出灰砖地板是干的。
老彭将手沾湿,在面对内室的窗纸上挖个小孔。
“里面还有天井和许多房子!”他惊叹道。
他们又进入中厅,推开了通往内院的小门。院子里铺满细致的石板,一个圆周两三尺的古釉鱼缸立在一角落中,上面生了一层青苔,乌黑的水上布满了尘土。
丹妮在前引道,轻推开东厢门,门键叽叽作响。突然她大叫一声跳回来,抓紧老彭。“怎么?”他问道。
“里面有两具棺材!”
老彭跨进门。两个黑漆色的棺材就搁在墙边的长凳上。
丹妮还在颤抖:“我们出去吧。”
他们离开那间屋子,关上门,走到大路上,最后在一户人家前见到一位农夫。
“老伯,”老彭问他,“那间旧宅出不出租?好像是没人住。”
老农夫微微一笑,“你怕不怕鬼?”
“不怕,怎么?”
“那间屋子里闹鬼,已经十年没住人了。屋主搬到哪儿了,没人知道。”
“那么现在没主人啦?”
“没有。若不是闹鬼,早有人去住了。那家人运气太差。主人是江西籍的黄陂县长。他死后,姨太太跑了,家人一个个死掉,到最后只剩下儿子和女婿留下来。后来小儿子跑走,年轻的女婿都上吊自杀。”
“屋内的两具棺材是怎么回事?”
“长子败光了家产,他母亲死后,他无力将双亲遗体运返江西去安葬。”
老彭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