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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叁
,但是玉梅肚里的孩子渐渐大了,她到达楼顶不觉有些气喘。

    他们走向一个边台,还有人卖茶水,他们就占了一个临河的座位。狡猾的湖北人(俗语说“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下午习惯到黄鹤楼,坐下来喝茶,看船只在汉水、长江交会处被急流翻倒,武昌、汉阳、汉口三大城就在这个交会点上。据说“湖北佬”常彼此夸耀自己一下午看到翻船有多少,他们常常耽误了回家吃饭的时间,希望打破自己当天的记录。湖北人从来不承认这一点,但是下面鹦鹉洲的艳阳里,他们却看到了柳树和农舍。很多小船来来去去,靠近东北方有几艘外国炮艇泊在汉口对面。汉水在汉阳、汉口之间流入长江,一部分依稀可见,交会口有一大堆帆船,像树丛般密集在一起,桅杆朝着天空。因为汉口掌握了华中对上海及外国市场的贸易,壮丽的水泥建筑、关税大楼、奶油场和晴川阁,以及过去外国租界的房子都清晰可见,是财富和繁荣的象征。

    “你看那边汉口的外国房子。”老彭说。“那边的人很有钱,有些人从来不渡江。他们永远不会明白的。”

    丹妮望着老彭笑笑,她又重新挂念他的福祉了。她很快乐,觉得她穿乡下服装和他很相衬,也和环境相合。他饱经风霜的面孔在下午的阳光下自有一种美感。

    “明白什么?”

    “河这边的不幸哪。”

    他静坐了几分钟,壮壮的身子沉入旧藤椅中。

    “告诉我博雅怎么啦?”他终于问道。

    “薄情郎!”她说。“我临走没和他见面。”

    “他不是君子,”玉梅插嘴说,“他欺负我们小姐。”“玉梅很好玩,”丹妮大笑说,“她在电话里骂他‘猪’,还对他吐口水。”

    “怎么回事?”老彭焦急皱眉说。

    “我做得不对吗?”玉梅激烈喊叫说。“我一看到他就不喜欢他,他们第一次会面,他就把小姐弄哭了,小姐还跟他出去,他又不肯娶她,他忽然不来看她了,有一天晚上我们发现他和另外一个女人跳舞。他就是不来看她,如此而已。”“我不懂。”

    丹妮就把一切告诉他,他静静听她说完,然后问道:“你没有告诉他你对我说过的身世?”

    “我说了一点,但是他说他不想听我过去的行为,我想这样也好。”

    “于是你们吵架了。”

    “我们没有吵,不过我不想听他解释。我不是亲眼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吗?我没有和他见面就走了。不过,彭大叔,没关系。我和他吹了,也告别了那一切。”

    “你恐怕太轻率了一些,他一心一意爱着你。”

    丹妮苦笑。“我恨他!”眼睛又失去了平静。“我太傻,居然想嫁他。如果我是良家闺女他就不会这样对待我的。”

    “很抱歉,”老彭说,“都怪我不好。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也许里面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他没写信给我,”老彭说,“但是我想他会写来。”

    晚饭前他们到平湖门和汉阳门之间的江畔新街去散步,那边有一段旧城门拆掉了,改成现代砖房的大街。虽然今天是一月七日,难民还由南北各地坐船或搭车来到这儿,漫无目标的流浪者在街上挤来挤去——工人、农人、商人、学生、穿制服的军人都有。难民穿着各式的绸衣、布衣、外国料子,惨境各不相同。

    他们由黄鹤楼下山的时候,丹妮看到路边一个堤防上有一张巨幅的图画,沿墙伸展一百五十尺。那是大队人马的画像,前段有士兵和几个野战炮单位,还有不少平民男女走在前头,围着骑白马、戴白披肩的蒋介石。这似乎象征一个现代的国家,在领袖的四周团结起来,排成一长队前进,显示出伟大的希望和崭新的力量。这是二十位画家合作的成果,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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