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神,有时甚至感到头脑发昏、精神麻木。经过无数次失败以后,他明白了,没有外来的救援,他是出不了这个六面墙壁都是钢筋混凝土的地下室的。外面似乎是死亡的世界,任他呼喊嚎叫,没有一个人听到。怎样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这个地下室里被关着一个人呢?他掏出冬瓜留给他的烟,点着一支吸了起来。袅袅升起的烟缕,像盘旋起舞的灵蛇,身姿曼妙地缓缓盘上屋顶,又轻盈灵活地从透气窗逸出,融化消失在大气中。他百无聊赖地看着飘逸的轻烟,自己要是也能化成一缕清烟就好了。随即他为自己的荒唐想法隐含的不吉懊丧,人只有在死后火化时才会变成清烟。然而,烟却可以毫无阻拦地逃出这个监牢。对,烟也可以示警,古战场上的烽火台,不就是靠烟来示警吗……
联想产生灵感,程铁石感到他此时像长期休习禅功的人顿悟禅机,新产生的主意让他振奋不已,他一刻也没有犹豫,翻身爬起,毫不留情地拎起身下的草垫竖放到透气窗下面,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发潮的草垫。草垫极不情愿奉献自己的身躯,程铁石连点几次,刚刚冒出小小的火苗,就又熄灭了。程铁石知道草垫太潮,便又取来冬瓜给他送吃喝用的纸箱,撕开一条,先用打火机燃着纸板,再用纸板燃出的火焰去烧草垫,草垫终于无奈地着了起来,黄色的火苗喷吐出的黑烟顺着透气窗飘出室外,程铁石目送着升上天空的烟,暗暗祈祷能有某个有缘之人看到这不寻常的烽火。希望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他又将矿泉水瓶、塑料袋一应能够燃烧的东西全部堆放到火堆边上。然后他回到床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看到火势将灭,便过去伺弄一番,或加点燃料,或翻动一下草垫,让其燃烧的更加充分一些。
火焰像贪婪的舌头,舔噬着送到它口边的燃料。草垫快烧光了,只剩下巴掌大的一块还保留着本来的色泽和质地,其余部分都已变成了灰黑色的粉尘。塑料袋、塑料瓶一见火便像烈日下的冰糕,融成软软地一坨,接着便冒出蓝绿色的鬼火,吐出深黑刺鼻的浓烟。程铁石剧烈地咳呛,浓烟让他无法呼吸,他坚持着。塑料很快成了灰烬,火焰不再旺盛,仿佛苟延残喘的病人,程铁石开始焦急,他略加思索,毅然决然地脱下军大衣,将军大衣的一角对准火苗燃着,然后细心地将军大衣堆好,让火从上朝下烧,以免像那张草垫子,一旦燃着便很快成为火的美餐。
乘火焰开始慢慢品尝军大衣的间隙,程铁石在屋里四下巡睃,搜寻着一切可以用来喂火的东西。蓦然间,他两眼发亮,喜不自胜,像饥饿的人找到了窝窝头,床板!真是骑着驴找驴,他狠狠在自己头上捶了一拳,还有什么比床板更好烧呢?他掀起床板,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三下五除二便将一张床板拆成了五六根长木条。
有了充足的燃料,程铁石也有了信心和耐心,盘腿坐在地面上,精心伺奉着那堆有可能帮他逃脱牢狱的烟火。
距离废品收购站一两里之外,是一家小印刷厂,印刷厂的看门人是厂长的岳父。老头子年过七旬,精神体格尚健,工人上班后,他的任务就是关锁大门,禁止闲杂人等进入厂区,堵住工人出门之路。大部分时间并无人没事往这个噪音很大的破旧小厂闯入,上班时间更无工人敢随便丢下工作出去办私事。所以看门老头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闲极无聊,便在场院里转来转去,做出认真巡查的样子给当厂长的女婿看。这天他正在场院里兜圈子,忽然感到平日看惯了的四野景观好像多了点什么,与平日的感觉不太一样,便停下步子仔细观察了一番,终于发现东边废品收购站的楼朝外冒出了烟,只见那烟时而浓如泼墨,时而淡如清水,一团团、一股股络绎不绝地袅袅上升,有时升不多高便被风吹散,有时却一直升上天际,偶尔还有一些烧黑烧焦的纸片塑料袋的残骸随着烟浮上半空,上下翻飞,像煽动翅膀的大乌鸦在空中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