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六
“嘿,牛哥,你猜猜谁在八号包厢?”小许从卫生间回来,兴冲冲象发现新大陆似地边系裤带边问牛刚强。
牛刚强说:“你先把车库门关好,注意点礼貌,你没见这几位小姐脸都红了。”
小许把库门扣好,斜扫了一眼作陪的小姐,:“这里的小姐都见过大世面,脸红是精神焕发,对不对?”小姐们故作娇羞地嬉笑。
小许扒到牛刚强耳边小声而又肯定地说:“何庭长!”
牛刚强不以为然:“那有什么,我早就知道他是这里的常客。”
“您猜还有谁?”
“总不会是院长他老人家也来了吧?”他们的院长是个正经老头,决然不会到这种声色场合来,连别人请他吃顿饭他都从来不敢应诺,牛刚强所以故意这么说。
“是那家银行的汪科长,汪伯伦,你还记得吧?还有天地律师事务所的老姜,这下你明白怎么回事了吧?”
牛刚强自然明白,法院的庭长、被告和被告的第一代理人聚到ktv包厢里能干什么,还用研究吗?
“那个案子不是已经移送出去快半年了吗?他们还凑合在一起捣什么鬼?难道办案真办出感情了?”小许挠挠头皮,作了个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提起这件事牛刚强就憋气。案子开庭后,因为被告是银行,院里很重视,多次听取合议庭的审理汇报。作为此案的主办人、审判长,牛刚强在每次议案时都将掌握证据、事实认定和审理过程中的问题原原本本向庭长、院长汇报。合议庭的意见也基本一致,认定银行应承担民事责任,赔偿原告程铁石的本金及利息。后来院里突然对这个案子不感兴趣了,合议意见报到庭长那里如石沉大海,一压两个月没有消息,原告程铁石天天来催,牛刚强找何庭长问了几次,何庭长说案子还要再向院长汇报一次,这个案子关系重大,院长事先要点头,说不定还要上审判委员会。
又过了一段时间,何庭长突然把牛刚强叫去,通知他院里已经定了,因为这笔款是被骗跑的,所以应该移送给公安局处理。牛刚强当时就浑身上下不舒服,他是该案的主办人,讨论案子居然不让他参加,而且完全甩开合议庭,由院长和庭长直接拍板把案子推给了公安局。一种被作弄的屈辱感令牛刚强失去了往日的理智,他质问何庭长:“讨论案子不让承办人参加,有这么办事的吗?”
何庭长推了推胖脸上的黑框眼镜,慢条斯理地说:“参加不参加还不是一回事?案情都清清楚楚的,你也别多想,领导咋定咱咋办,就算你参加会了,领导定了让移送,你能不送吗?”
牛刚强知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再说什么也是白说,只好强咽下这口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银行作为被告,事实上已经打赢了这场官司,而且赢得更彻底,原告连上诉的机会都没有。坐在办公室里,看到衣架上挂着顶着国徽的大沿帽和缀着天平标志的制服,牛刚强觉得自己是一个受人愚弄的大傻瓜。从那以后,每当开庭,头顶国徽肩扛天平高高在上坐在审判席上的牛刚强,总有一种当演员的虚假感,有时又觉着自己象被无形的线操纵的木偶,他真怕这种感觉会毁了他的事业,乃至人生。作为法官,决不允许象演员那样做戏,但他又摆脱不了这种感觉、这种沉淀在他心灵深处的阴影。
保险公司作东的业务科长看到气氛有些沉闷,便吆喝着陪舞的小姐又是点歌、又是斟酒,一心要把情绪调动起来,可是牛刚强的心情却无论如何也昂扬不起来。
小许推推牛刚强身旁的小姐:“快,陪这位大哥唱个夫妻双双把家还。”又对牛刚强说:“牛哥,别那么丧气,不就是一桩案子吗?你我都不是庭长,更不是院长,咱们尽职尽责就行了,问心无愧就行了,该怎么活着就怎么活。”
小许的话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