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比尔.11
劳教期满,回了上海,现正在青海路卖服装呢!好了,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波动的情绪没有一点改变,继续酿成事端。
现在,闹事已变成家常便饭,人们见多不怪。好像是非要引起大家注意的,事情的激烈程度也不断升级。但所能唤起的反应已经不那么严肃,大家都有些看热闹似的,还跟着起哄,嬉笑,越来越成了闹剧,这类事对阿三的刺激,也逐渐为厌烦的心情所替代。这天,她们寝室里又在闹了,人们也不知是劝解还是激将,把两个当事人推推搡搡地轰来赶去。阿三推开门走出去,抱着胳膊站在院子里,等事情过去再回房间。不一会儿,阳春面也来了,颇有同感他说:真是烦死了。阿三照例不理她。过了一时,她忽凑到阿三耳边,神秘地问:你知道她们都是为什么吵吗?阿三不回答。她接着说:春天到了,油菜花开了,所以就要发病了。
阿三不由惊愕地看她一眼,这一眼几乎使她欢欣鼓舞,便加倍耸人听闻他说道:对于这种病,其实只有一帖药,那就是——说着,她做了一个手势。阿三曾经在来农场的汽车上看见过这个手势。阿三厌恶地掉转头,向寝室走去。阳春面先是一怔,随后便涨红了脸,她冲着阿三背后破口大骂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给外国人X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的骂声又尖又高,盖过了整个院子的动静。有一刹那,院子里悄无声息,连那正进行着的吵闹也戛然而止,就好像是,意识到有更好更新的剧目登台,就识趣地退了场似的。
阿三冲进房间,将房门重重一摔,那quot;砰quot;的一声,也是响彻全院的。这种含有期待的静默鼓舞了阳春面。她被压抑了很久的委屈涌上心头,她想她一片真心换来的就是这副冷面孔,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啊!她扑簌簌拖掉了一串眼泪,然后指着那扇被阿三摔上的门骂开了。
为了和阿三交朋友,她其实一直违着她的本性在做人。她极力讨阿三喜欢。因为阿三不骂脏话,所以她也不骂脏话;因为阿三对人爱理不理,她也对阿三以外的人爱理不理;甚至因为阿三拒绝家人探望,她也放弃了一次探望的机会。她暗中模仿阿三的举止行动,衣着习惯。虽然每个人只被允许带每季三套衣服,可她们依然能穿出自己的个性。然而,这一切努力全是白搭,阿三根本看不见,她的心高到天上去了。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不是还和大家一起喝青菜汤。阳春面心里的怨,只有自己知道,不想还好,想起来真是要捶胸顿足。
她压制了几个月没说的污言秽语,此时决了堤。她几乎不用思想,这些话自然就出了口,并且,是多么新奇,多么痛快,她又有了多少发明和创造。人们围在她身边,就像看她的表演。她越发得意,并且追求效果,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引起阵阵哄笑。她的眼泪干在脸上,微笑也浮在脸上,她只遗憾一件事,那就是阿三为什么不出来迎战。因此,她又气恼起来,更加要刺激她。她的谩骂基本围绕着两个主题,一个是给中国人X和给外国人X的区别,一个是收钱和不收钱的区别。她的论说怪诞透顶,又不无几分道理。有时候,她自觉到是抓住了理,便情不自禁地反复说明,炫技似的。
她骂得真是脏呀!那个年轻的还未结婚的中队长,完全不能听,她捂着耳朵随她骂去。这些日子她也已经厌倦透顶,疲劳透顶,只要动嘴不动手,她就当听不见。
阳春面被自己的谩骂激动起来,情绪抖擞。她还有无穷无尽的话要说呢!并且都是妙不可言。她的眼睛放光,看着一个无形的遥远的地方。她完全没有发觉,在她面前的人群闪开了一条道,从那里走来了阿三。煞白着脸,走到她跟前,给了她一个巴掌。她的耳朵嗡了一声,就有一时什么也听不见。这时她才恍惚看见了面前的阿三,似乎将手打疼了,在裤子上搓着,搓了一会儿,又抬起来给了一下。这一下就把她的牙齿打出血了。她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