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肉麻.2
她忽然泪流满面,像是浑身解乏之后的大松懈;像一百年没睡过觉之后,终于被告之可以安睡时自在的昏沉。这时的眼泪就是这样的眼泪,它不急不缓地打通着她灵魂深处的种种梗阻,不急不缓地涌k她的眼。他立刻发觉她在流泪,就着窗外射进来的花花搭搭的灯光,他亲着她潮湿的脸。
他一定以为她这是过度悲伤所至,从殡仪馆回来的人,多半都会有些浮想联翩的悲伤。他用亲吻来安慰她,他还想’要打开客厅的灯。但是她不让,她既不让他开灯又不让他亲。她在这时又心生烦躁了,因为当他亲着她的左脸的时候,她再一次觉出了她左脸上有个赘物,这赘物便是唐菲的嘴唇。这使他的亲吻改变了性质,好像他亲的不是尹小跳,他在尹小跳的脸上亲着唐菲的嘴唇。于是尹小跳成了陈在和唐菲之间的外人,虽然她和这一男一女那么亲密,但他们对她却视若无睹,只忙着自己的交流。她之于他们,就好比床之于一对正在做爱的男女:他们离不开床,却又根本没把床放在眼里。这感觉弄得尹小跳特别气闷,她躲闪着陈在的嘴,把他弄得手足无措。他就揽住她的腰,要她去床上躺着,他觉得她应该休息。
她躺在床上,却不松开他的手。他就像得到了暗示一样开始为她脱衣服。他差不多快要把她脱光了,她的胳膊和腿顺从着他,似乎很乐意这样。她被脱得只剩下了一条窄小的内裤,纯白的,正面是楼空绣花,四周饰以畜丝的那种。这小小的内裤让他激动,比面对她的裸体更能勾引他的欲望。他的手触到了内裤的底部,那里有一小片柔软的潮湿令他浑身一阵战栗。他伸手便去执她的内裤,她却拼死拼活地不让,她强硬地指示着他引导着他从内裤的一侧进人,他一边觉得有些不舒服,一边也体味着一种新奇的野蛮。他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仿佛偏要让他不那么顺畅,偏要让自己也不那么顺畅。太顺畅了就是不顺畅吧,好比大自由就是大不自由。但是很快他就厌弃了这种新鲜感,因为他一定是给勒疼了。他三下两下扯下那小小的玩意儿,痛快地撞击着她。她好像渐渐地从左脸的别扭当中逃脱了出来,他的专注和一心一意的力量也让她感动,她愿意配合他的节奏,她愿意那快乐的极致在她和他体内同时到来。她愿意他爱的真是她而不是别的什么,她愿意别的什么真的已经过去了。
她却越来越觉得乏味和神不守舍,她很干涩,左脸又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分散着她的注意力。她知道做爱时是不能分神的,皮肤上米粒大的疙瘩痒痒一下有时候都能影响你的情绪。现在她的左脸疼着,可是他却什么也没看出来,还一个劲儿地动作着。她忘记了是她抓住他的手不放的.她忘记了她正盼望着用他的动作扫除她的不安。此刻她的思维有点儿出尔反尔,她不讲理地想着为什么他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和我这样!这样想着她就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她有些粗野地说咱们能不能停止啊我想停止,说着就动手推他,她把他从身上推了下来。接着她抓起件浴衣就进了卫生间。
她草草冲了个澡,站在镜前观察自己的脸。她看见左脸上分明是有一记唇印的,轮廓清晰的淡红色唇印,让所有认识唐菲的人都看得出那就是唐菲的嘴。她用毛巾蘸着清水擦脸,又用从国外带回来的一种杀菌液体香皂洗脸,她没能洗掉脸上的唇印。她望着镜子里的脸想,她其实没有逃脱这一关,她应该开口说话,她必须开口说话,不管陈在对她会有怎样的看法。
她穿好浴衣走到门厅,就像刚从外面回来,她从门厅起一步,依次熟络而又准确地打开着所有的灯,壁灯,顶灯,镜前灯,落地灯,大台灯,小台灯……她让她的房子灯火通明。然后她把陈在让到客厅小沙发上,自己在他对面坐下,她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望着对面有些狼狈的她说,是今晚必须要说的吗?
她说是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