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戒指在树上.2
地人折磨一次,从此她已不欠谁的什么.这时唐菲递给尹小跳方兢要她转交的那枚戒指,她说方兢猜你戴6号,她想也是.尹小跳打开盒子拿出戒指,并不往手指上套。她在手里把玩了片刻,说戒指这玩艺儿,有时候像个句号,有时候像个无底洞,照我看还是句号的好。说完她高高地一扬于,将戒指朝脑后扔去。
唐菲下意识地抓住尹小跳的肩膀说,你干什么哪你!那是白金和红宝石,肯定花了他不少法郎。
尹小跳扭头看着那戒指的去向说,我知道那是白金和红宝石。不过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能用钱买到的东西都是便宜的。
说话之间她们的眼光都没有离开那枚飞向空中的戒指,它就像一滴夺目的鲜血溅上蓝大,然后一个颤抖又落在了树上。
戒指在树上。
她们清楚地看见了它的飞腾和下降,它下降着,向一棵幼小的法国梧桐滑去,最后忽忽悠悠地钻进了这树上的一根树枝。这树从此便是一棵戴着戒指的树了,一棵戴着戒指的树它不是女人又是谁呢,戒指理所应当戴在树上。我们也许谁都没有仔细观察过花园里和街边上的树,树的清高和树的憨厚遮蔽了树的许多秘密。树啊高高地沉静地扬着手,承载着与它格格不人的白金和宝石。树上有多少枚戒指我们从来一也不知道,也许树本身就是手,大地若是女人,山冈上和平“原上的树就是女人的手臂。就让戒指在树上吧,比它和人皮人肉的摩擦要有意思得多。
她们都看见了那戒指钻进了法国梧桐的树枝,对地卜的人来说那可能只是一个巧劲儿,俗话说的一个“寸劲儿”;对空中的戒指来说那却像是一个邀请,当它孤独地无所适从地在空中盘旋时是树邀请了它。
戒指在树上。
她们望着那根闪着微小光芒的树枝,唐菲仍然紧紧抓住尹小跳的肩膀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尹小跳说我说在这个世界上,能用钱买到的东西都是便宜的。
唐菲说我就便宜,你知道吗我就便宜,有人出钱我就给他我不是没给过。所以我很可惜那个戒指,树上的那个红宝石戒指。
但是你不会爬到树上把它捋下来的。尹小跳说。
要是让别人摘去可就不划算了——你看我就是这么俗气。唐菲说。
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发现的,尹小跳说,如今的人们没有谁会久久地注视一棵树。
我会。唐菲说,我缺钱花的时候准会来到这棵树下。
法国梧桐树似乎特别适合在福安这座城市生长,这里的水土没有给它过多的偏爱,但它的根只要扎进去,便会不让人惦记地,轰轰烈烈地,没心没肺地成长。当年外省建筑设计院花园里那棵幼小的法国梧桐树,那树枝上戴着戒指的小树转瞬之间就长大了,大巴掌一般的叶片覆盖了那枚戒指,那戒指一定还在树上。
唐菲有几次当真走到了这棵树下,一个人。她有点儿财迷地想,她不会爬到树上捋下那戒指的,不过要是恰巧那树枝断了戒指掉在地上,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捡起来。那阵子她有点儿操心这棵树,是因为有一小块名叫宝石的物质凝结在树上。这么想着她又觉得有点儿奇特,因为她竟没有把树算作物质,即使是生长在城市里的树,列队在人行便道上的树,那有形有状的风吹作响的树,她也从不认为它们是一种物质。物质是在树的掩映和陪衬下的那些建筑,还有电线杆、车辆、霓虹灯、不锈钢垃圾箱,惟有树不是物质。她认可建筑是物质,因为世上所有的建筑都渗透着人的意志,都凸现着人手塑造的痕迹它们生就一副不甘寂寞的样子,与人纠缠得太紧。树却是自然的独立的,和土地沉着地契合,呼吸着阳光有情有意地生长。树是真正难以靠近的一种精神,它悲们人类,却不纠缠人类,树是思想,是人类无力窥透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