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轿向桂才看见是个丑人:一副肉大身沉的长相,耳朵还背,说话瓮声瓮气,带着男人腔。向桂经常不上她的炕。
大花瓣儿看向桂不说话了,就说:“咳,我也别揭你的秃疮了,说得你垂头丧气的,刚才还欢欢喜喜的。来吧,上来吧,再高兴一会儿,也不早了。”说着就把向桂往自己身上搬。向桂不动。大花瓣儿说:“要不我上去吧,谁叫我伤着你了呢。”大花瓣儿骑在向桂身上,抓住他的阳物就往自己的阴处掖,掖不进来,就说:“看这败兴劲儿,生是怨我的过。我走吧,赶明儿你再娶一房吧,下处来了不少拾花的,我给你挑挑,说不定哪天就给你领一个来,就怕你讲门户。”
大花瓣儿一提下处,向桂倒打起点精神了。他把大花瓣从身上挪下来说:“今年下处来了多少人?”大花瓣儿说:“十几口子。”向桂说:“还在秃老四家起伙?”大花瓣儿说:“是哩。”向桂说:“赶明儿我倒想见识见识哩。”
大花瓣儿边和向桂说话边穿衣裳,她穿好棉袄,穿上裤子,不系裤腰带就钻出窝棚去撒尿。她找了一个棉花垄蹲下来,尿滋在干花叶上豁啷啷直响。向桂听着响声也钻出来说:“我藏了点好花,专给你留着呢,怕别人瞎抓挠。”他说着把一条小垄沟指给大花瓣儿,小垄沟上盖着一块席片。大花瓣儿系好裤子,掀开席片,下面的洋花白花花。她摊开一个包袱皮,摁了半包袱花,扭头问向桂:“你不嫌我抓得多吧?”向桂说:“哪儿的话,一星半点儿的,你还能抓穷了我。”后半夜的月光格外亮,大花瓣儿弯腰抓花,向桂就着月光看大花瓣儿撅着的大屁股,大花瓣儿的屁股又圆又瓷实。他想,大花瓣儿,谁给她起的外号?真不凡。大花瓣儿,准是指她那个地方吧。大花瓣儿一弯腰撅屁股,那个地方隔着裤子仿佛还忽隐忽现,向桂觉得。
每年秋天都有外乡人来笨花村拾花,笨花村总有人家腾出房子给她们当下处。每年她们白露过后到来,霜降过后离去。她们年龄参差,有闺女也有媳妇。他们每天晚出早归,肩上抗着成色混杂的花包袱,回到下处喝粥睡觉。她们从花包里捏出相应的笨花、洋花交与房东作为房东的“抽头”。笨花人管她们叫拾花的,其实拾花人并不重视拾花,霜降过后捡拾花主们遗忘在地里的一星半点花瓣儿本不是她们的目的。她们重视的是钻窝棚,重视的是伴着旷野里的糖锣声声,和花主们相互欢愉之后的那些收获。霜降过了,笨花村地光场净了,她们的男人或家中的长者才推着独轮车出现在笨花。那时每个拾花的女人都有了一个小山样的棉花包,男人们把棉花包装上独轮车,推不动时,女人就在车前栓根线绳拉着走。出村时她们不卑不亢,目不斜视,好象笨花之于她们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总有一些熟悉的眼光向拉车的女人投过来,女人也只是淡然一笑,不抬头,不搭腔。
也有就地将花卖掉的,但这些杂七杂八的花不好出手。佟家对这些杂花从来不屑一顾,向桂倒喜欢来下处转悠着看。向桂在笨花村西头也开了一家花房,雇着几个伙计轧花,弹花。拾花的女人撺掇着向桂把花价抬高,向桂也迎合着她们作些让步。佟法年背地里说,向桂不是看花,是看女人。向桂听见只当没听见。向桂开花房收杂花,到笨花村来拾花的女人一年比一年多,都知道有个笨花人敞开儿收花。
大花瓣儿说话算数,隔了两天真给向桂领来一个拾花的。她熟练地掀开向桂的窝棚说:“来,把灯拧亮点儿,好好看看。”
向桂窝棚里点着罩子灯,他学着侄子向文成擦灯罩,把灯罩擦得也很亮。灯光从窝棚的缝缝隙隙里溢出来,招着人。向桂不愿寂寞。
大花瓣儿进到窝棚盘腿就坐,被她领来的人双腿一跪,局促不安地跪在了向桂的褥子上。向桂把灯再往亮处拧拧,也歪坐起来,假装只跟大花瓣儿搭腔,其实他已经看清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