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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廿二年·春·上海
  斗志昂扬的怀玉,只顾得他要定这个码头了。

    末了在后台,洪班主眉开眼笑,打开一个个的小包,有团了花绿钞票的,有用小手绢裹了首饰,难怪有分量。

    他把其中一个戒指,放嘴上一咬,呀,是真金。

    递与一身淋漓的怀玉:

    “光这就值许多银洋了!”

    再给打开另一个,是块麻纱手绢,绣上一朵淡紫小花,藤蔓纠缠。

    忽闻惊叹:

    “咦,这是什么宝?”

    ——是个紫玉戒指,四周撒上碎钻,用碎钻来烘托出当中整块魅艳迷醉的石头,那淡紫,叫怀玉一阵目眩。不知是谁这么地捧他呢?

    “唐先生。”

    怀玉循声回身一望。

    这个人他见过,也得罪过。

    段娉婷今儿晚上先把发型改变了,全给抹至脸后,生生露出一张俏脸,额角有数钩不肯驯服的发花相伴。

    怀玉第一次正正对准她的眼睛,是一种说不出名堂的棕色,在后台这花团锦簇灯声镜语的微醺境地,那棕色变了,竟带点红色。

    她道:

    “原来是这样的,光一个人,也演得来一出戏!”

    望着似笑非笑的段娉婷,怀玉心虚了,莫非她记恨?因为他那般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她便来回报?

    他分辨不出自己的处境。

    是的,这个女人成名得太容易了,人人都呵护着,用甜言蜜语来哄她,在她身上打主意。自己何必同样顺着她?人到无求品自高,怀玉也是头顺毛驴,以为她找碴来了,受不得,不免还以心高气傲:

    “舞台当然比不得拍电影,出了错,可不能重来的。”

    “你倒赢了不少彩声。”

    “在台上我可是‘心中有戏,目中无人’。段小姐请多指教。”

    段娉婷伸出玉手,跟怀玉一握。虽仍是轻的,却比第一回重了。

    放开时手指无意地在怀玉那带汗的掌心一拖,盈盈浅笑便离去了。

    他什么都来不及。

    来不及回应,来不及笑,来不及说,她便消失了。

    只余那只碎钻紫玉戒指,在梳妆镜前巧笑。

    怀玉的心,七上八落。

    那位永远的女秘书玛丽小姐,往往及时地出现,朝怀玉:

    “唐先生,段小姐请你一块宵夜去。她在汽车上。”

    怀玉一慌,忙拎起戒指:

    “请代还段小姐。”

    “你怎么知道是谁送的?不定是段小姐呀。”玛丽促狭地道,“有刻上名字么?还是你一厢情愿编派是她礼物?”

    只窘得怀玉张口结舌。

    “怎么啦,要说唐先生自家跟段小姐说。”

    “……我不去了。”

    “开玩笑。还敢不赏这个脸?别要小姐等了。”玛丽笑。

    怀玉回心一想,没这个必要,陪小姐去吃一趟宵夜干么?也不外是门面话。就是不要发生任何事件——事件?像一个幻觉,在眼前,光彩夺目,待要伸出手去,可是炙人的。他也无愧于心。故还是推了:

    “对不起,明儿还要早起排练,待会要跟班里的聚一聚。我不去了。不好意思,让你挠头了。”看来真不是开玩笑。

    不一会就听到外面汽车悻悻然地开走了。谁推搪过她?

    一个初来埗到的外人,不识好歹。初生猛兽,没见过世途,所以不赏这个脸。就是连没感觉的铁造的汽车,也受不得,故绝尘急去。班里一伙人不知道来龙去脉,连怀玉也不知道来龙去脉。

    卸了妆,行内的便带他们宵夜去。一路都很高兴,因为卖了个满堂。

    在路边吃鸡粥、茶叶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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