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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代
十四个,每个钟都可从不同的侧面敲出乐音,大家合奏一曲,乐韵悠扬,响彻宫内外。生活得好的女孩们,暂且忘记了她们的明天。

    她们点了“守宫砂”的玉臂,悠悠地动,一点凉意透过薄纱,时而贴着肌肤,时而掩映不见。

    冬儿坐在檐前阶下,孤单一人,不肯入群。她情绪起伏,为了一个说不出的原因,烦闷地、无聊地拈着水果盘子上的几个瓷碗和竹箸。

    雨水滴着。

    叮——咚——

    叮——咚——

    那几个空碗,袒腹承接着水滴,有的盛水多,有的盛水少,偶尔竹箸敲打着,竟发出清脆玲珑的声响,抑扬徐疾。

    宫外园中,正是蒙天放和部属驻守之处,他们护卫求药团众,不敢辱命。

    蒙天放坐在树下,把始皇帝送他的宝剑拔出半鞘。青铜剑器,刃中央隆起,有脊有棱,剑芒映着雨光。初晴,蒙天放一跃而起。

    剑在腕间翻了几朵花,反复舞动。

    ——不知在什么地方,遥闻叮咚的铃动。初缓后急。

    蒙天放只随声舞剑,劈、砍、斩、撩、挂……心念竟与声响不谋而合。

    冬儿敲着碗边,自己也受一种莫测的因缘牵引着。怎料隔了亭台殿阁,隔了重林密树,有一个人,剑花一时矫若游龙,一时沉雄稳健。她为他伴奏着似的。无限悲哀。

    ——至激情处,猛一着力,一声碎裂,原来冬儿收煞不住,把碗敲破了。

    四野蓦地死寂。

    蒙天放于险中,剑未收,人踉跄几步,生生止住。

    竖耳细听,漫天落叶蓬然覆盖着他。人呆立在惘然中。

    心灵互通地,他只觉不对劲了。

    一滴殷红的鲜血失足落在破碗的残渍中,缓缓地化开,化开。

    冬儿的手一软,碎片瘫滑。腕间一道深痕,心上一下绝呼,生无可恋。

    血洒了一地,也染红了丝缎。丝本来是有生命的衣料,只比人先死了。

    蒙天放像被一根丝牵扯着,急步过了重门,踏进后宫阶前,惊见一个不想苟活的女孩。

    他手上抱起她,为她吸去腕间的血污。稍一用力,她在痛楚中颤动了一下,半张开星眸,望着救命的男人。

    她的血汩汩失去,她的前尘回来了。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他颊上一道将愈的伤痕。

    他撕扯她的衣袖来包扎腕伤,红,淡淡地渗过重丝,她的脸更青更白了。

    时间静止、停顿,天地间是钟情。

    但愿长此下去,化作俑像。

    一名侍卫到处找寻郎中令的踪影:

    “启禀郎中令,始皇帝陛下命你整装待发,护驾东巡长城边防,行程在一日之谱。”

    蒙天放的梦醒了,抖擞而起。他放下冬儿,匆匆而去。

    冬儿骤失依凭,有点惆怅。

    只见他突回头,遗下一句“没什么”的话才走:

    “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他带着从没有过的、微妙的感觉,随侍始皇帝,在长城上巡视。

    长城,原是战国时期各国为了自卫,也为了抵抗强悍的匈奴,便利用堤防,连结山脉,各自扩建。始皇帝灭六国,展开一个伟大的工程,预备西自临洮,直到辽东郡的碣石,建成一条万里长城。

    蒙恬将军备了一个木头车,过来报告军情:

    “陛下,臣上日领兵征战匈奴,因长城中段与西段尚未完全合拢,此一豁口,每有敌军蠢蠢欲动。”

    一掀木头车上的白布,都是血淋淋的敌人首级。

    始皇帝点点头:

    “如此,朕命你征集民夫四十万,火速修筑,巩固边防。”

    “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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