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原来他才是霸占鹊巢的鸠!
我更没勇气面对这般的狰狞。
都是这法海。一层一层,把真相撕现,现实惨不忍睹。
我百般忧虑,心折神伤。
掩住了面,无计可施。
生命为愁苦所消耗,年岁为叹息所旷废。来人间一趟,一事无成,反落得四面都是陷阱谗谤。
真累!
竟不发觉自己坐在某一破墙角落,消磨了多少辰光?
把七家茶叶如仙女散花撒遍大地。我不要做人了。精力枯干如同败瓦。但勉力把法海之勾当尽诉——
“姊姊!”我劝她,“姊姊,你放手吧,不要爱他了。另换一个吧?”
“不,我找他去!”素贞冷静地说,“小青,相公不是自愿的,你别被法海所慑。”
她见我不动,便道:
“我俩且把真气元神集中,好追探那秘密——”
但愿她没忘了,她那千多年的功力,躲到什么地方去。也许它一早溜了出来,离开她的身子,在后山之巅,大石后面,提笔练习书写一个“情”字——一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
我俩上了后山,盘膝而坐。晚风吹来,已是日暮时分。斗大的太阳,慢慢地慢慢地下沉。如一面紫红色的早已不大明朗的圆镜,被光怪陆离的晚霞侵扰。
是的,连太阳也疲乏了。残红映照一个女人的悲剧。不,两个女人的悲剧。
素贞严峻地凝视远方,无限地倔傲。要很艰辛才可以令她相信,她的男人抛弃她。
“他没亲口对我说过任何话。一切都是谗言。”
我不知道她等什么。也许连她都不知道。不过在自欺着。
很快,整个疲乏的太阳已遭没顶。大地空余一片青白。
渐行渐远渐无书。
“许仙不回来了。”我说。
素贞屏息凝神,侧耳聆听。
她找到蛛丝马迹了?
“小青,你与我一样,闭目屏息,集中精神。对了,听,听到吗?”
她功力比我深,所以早臻千里传音之境,我要费神良久,才得沟通。不知自什么地方,隐约传来法海与许仙的对话——终于我接收到了。
我俩凝聚全副心神去偷听两个天下最可恶的男人之间,有什么心腹话说。
这法海,他道:“所谓色相,皆属虚幻——”
色相?虚幻?岂有此理,自己没有,心怀嫉妒。我听下去:“好比纯净宝珠,本来无色,红光来照,遍珠皆红;绿光来照,遍珠皆绿;红绿齐照,则遍珠红绿。因宝珠体性本空,虽百千万亿色相相加,包容如故。然色即是空。”
“师父,你带我来此,不放我走,一直与我谈及色即是空,我一点也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你只要跟随贫僧便是。”
“你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
“到一处与世无争清净极乐地。”
“什么地方?”许仙惶惑地问。
法海悠悠道曰:“上山、入寺、青盘、红鱼、清风、明月。我与你,内守幽闲,躲脱尘嚣,于深山密林之中,得享一片空寂。”
“不,”许仙急了,“不不不!师父,请放我回去吧。我与佛无缘。”
“难道你仍留恋那蛇妖?”
“——你留我无用。我……我不肯出家!”
素贞偷听至此,心神绷紧,伫候佳音。
“你不怕?”
“——我不怕,我要回去。师父,在妖面前,我是主;在你面前,不知如何,我成了副。师父莫非要操纵许仙?”
“哦不,人间寂寞不堪恋栈,故才决意为有缘者揭示客尘幻境而已。施主受困惑,是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