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张楠从进到出,在这套公寓也许仅仅逗留了片刻,便衣们都在专心搜查,没人注意到这个年轻女人飘了一下,来去匆匆。
张楠下楼时,脚步有些踉跄,眼泪跌在地上,似乎听得见声响。她像风一样开走了她的汽车,向家与父母的方向逃去。
郊间公路的夜色被这辆银色的“奥迪”闪电般地刺破,当张楠把车子开进她家别墅的车库后她还在流泪,不是伤心,而是愤怒。她坐在车里久久没有下来,试图给自己时间止住哭泣。下车时她看到驾驶副座上,那只装满五万元现钞的皮包,还在原位未动。
父母还没有睡下,还在二楼的起居室里看“晚间新闻”。张楠脸上的泪痕和手上的皮包凸显着不能不问的疑惑,母亲问:“怎么了楠楠,这么晚回来,出了什么事吗?”母亲的声音在这个时刻让人感受到无比慈爱,这份平时常被忽略的慈爱让张楠再次哭了出来。在这个脆弱的夜晚,她已无力隐瞒。隐瞒就意味着一切都要自己扛着。当初那一万块钱在她心里压着那么沉重的猜疑,她居然没让任何人稍稍分担。
这个脆弱的夜晚,她崩溃似的向父母招出了一切。母亲马上用电话叫来了住在不远的表姐夫妇。亲人的意见空前一致,一致认为这场看似浪漫的恋情,显然是一场欺骗。
在一致的分析判断声中,父亲的调子最为平缓,因而也就最显公平客观。父亲说:“温饱而后思淫欲,是自古以来的生命规则,说明温饱是人的第一需要,几乎无人能够例外。和一个连温饱都成问题的人进行一场恋爱,那么这场恋爱的本质和真相,的确真伪难辨。楠楠你是一个从小不愁温饱的人,你无法理解那些从小缺衣少穿的青年,他们的生活状况和家庭历史,构建了生存压倒一切的价值观念。这个价值观一旦形成思维惯性,一辈子,改也难。你的爱情给他的最大刺激,可能不是爱的本身,而是你的社会地位,物质条件,家庭背景,以及这一切对他未来的影响和改变。这些对你只是日常生活,对他却充满新奇,充满诱惑。他可以为此而表现出他全部的优点,掩盖他全部的缺点,也许有心,也许无意,总之一切于他,都很自然。他犯的错误可能仅仅是因为他太年轻了,缺少耐性,缺少经验,他对你在某些方面的敏感缺乏预料,他太着急地向你开口要钱。一次不行又要二次,数目也涨得有些过分。他和今晚公寓里的那个女人可能也经历过同样的故事,是那个女人把他识破还是他认识你以后把她甩了还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已经明确,那就是他并不诚实。他向你撒了谎,他隐瞒了他和那个住公寓的女人有过一段不同寻常的交往。也许那个女人当初爱他比你还甚!因为不管怎么说,这个男孩拥有让女人心动的外表,这也许是他惟一的武器,惟一的资源。他自己显然也认识到这一点了,那么好,他就靠它生存!”
父亲的观点与表姐为代表的激烈一端,表面不同,实则一致。不同之处仅仅在于,表姐认为保良追求她的表妹,从一开始就有阴险的预谋,而父亲则认为保良的种种表现,只是一个本能的进程,保良自己可能也是无意的,只不过没有免俗逃出本能的驱动。无论激烈还是缓和,双方结论都是一个,那就是张楠必须悬崖勒马,收起幻想,回到现实。
父亲说:恋爱的感觉是美丽的,犹如一场探险,有时不合常态的爱情反而更加激动人心。但是,恋爱进程中的理性也同样重要,只懂感性放纵而不知理性约束的人,一定会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塌糊涂。
表姐说:楠楠,你听进去没有,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否则犯不上这么苦口婆心。
姐夫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楠楠你也不小了,不要把爱情想得那么天真。
母亲说:楠楠,我们不想强迫你做出决定,我们只是提供参考意见,这是亲人应尽的责任。
张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