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段 六○年随姥姥进城(1)
孬舅面前拿出了过去县领导人的架式。他害怕群众,不害怕自己的部属。他问:
“你来干什么?”
孬舅:
“我来看看你。”
韩心里一阵温暖。他掏出两支烟,递给孬舅一支,自己一支,两人燃着烟。孬舅:
“老韩,我来问你,他们轰我们到底有个完没有了?这样一来,谁高兴了,地主反动派,曹成、袁哨、小蛤蟆,这些人,蠢蠢欲动。”
韩用指头点着孬舅的头:
“脚下还是这片土地,头上还是这片蓝天,事情会起变化。从古到今,从中到西,事情没有不变化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听明白了吗?老孬?”
孬舅没听得大明白,听得懵懵懂懂,但他点点头,吸着烟屁回了村。回去后虽然仍然挨轰,但知道事情肯定会起变化。
三个月后,事情果真起变化。以前鸣放放下不说,追查以前鸣放中的反革命语言、反革命分子、右派、右倾、反攻倒算分子。孬舅拍了一下大腿:真是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舍得孩子找到狼。你们轰吧?有什么屁都放出来,回头再跟你们算总帐。过去你们都围着我,头上一有大疱,什么六指,什么曹小娥,什么沈姓小寡妇,白蚂蚁之子白石头,都要给我摸。如果我不挨轰,真以为你们是一片好心;一轰才知道,原来你们是一帮子毒蛇,肚子时憋着一肚子坏水,不给你们一个倒肚子坏水的机会,不知道你们活得这么憋屈,现在全倒出来了,咱们一条一条理一理吧。原来你们×了我十几天娘,现在轮到我来×你们,要×足,×够,×个鲜亮和颜色给你们看看,还有地主分子曹成、袁哨,过去总以为你们老实了,改造了,原来你们贼心不死,没有一天不想翻天。你们翻天要翻到哪里去?要翻到三国吗?还当丞相做主公吗?县里韩书记这时也精神抖擞,曾坐小吉普车来了一次,见到孬舅就用手刮他鼻子:
“怎么样老孬,情况起变化了吗?”
孬舅不好意思笑:
“变化了,变化了!”
韩:
“我当初说的明白了?”
孬舅:
“明白了,明白了,再不变化,我就要上吊了!”
韩:
“不要上吊,上吊是白上吊。你上了吊,现在谁来给他们划右派?”
这时开始划右派,划右派有指针。本来韩书记给了孬舅两个指针,说:
“屁大一个村庄,给两个吧!”
孬舅专门上县纠缠韩:
“别看屁大一个村庄,坏人挺多,给六个吧!”
韩:
“这不是卖酱油,可以讨价还价。省里给我的指针也不多,也很紧张!”
孬舅:
“那就五个!”
韩:
“四个!”
孬舅:
“四个半!”
韩“嘿嘿”笑了:
“你呀你,四个半就四个半吧,半个为右倾分子,其实和右派一样,名称不一样罢了,谁还能把他当成人民内部,其实还是五个!”
孬舅领了四个半指针,兴高采烈回村。回来就开大会,发动群众,像以前鸣放一样,继续鸣放;无非以前是鸣放孬舅,这次是鸣放曹成、袁哨、六指、瞎鹿、曹小娥、沈姓小寡妇、白石头等。最后又加上一个猪蛋。本来没有猪蛋。猪蛋在上次鸣放时也没大的动作,只是随潮流提过几条意见。但孬舅说:
“把他加上,很难保证他在鸣放时没在背后煽阴风点鬼火。就是没煽风点火,肚子里也对党不满。肚子里有,和说出来,其实是一样的,甚至比说出来的还坏,还阴暗。明枪好躲,暗箭难防。猪蛋比曹成、袁哨坏。当年我当支书,他拿着杀牛刀与我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