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他一直送我到市府大楼外的台阶上。和我握手道别时,拍着我的肩关切之至又虔诚之至地再三叮咛:“悠着点儿,千万悠着点儿!身体是本钱啊!身体一旦垮了,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
非常之好看。场面异想天开,令我大饱眼福。美国佬儿真他妈的趋钱!竟拿得出近一个亿的美元玩一部电影!那能不令满场观众目瞪口呆么?
亮灯时,我见不少人都神不守舍,一脸傻兮兮的模样儿。分明的,观看得太投入,都还没来得及从中“自我解放”之。
影院前厅有一面迎门镜。我情不自禁地在镜前驻足,见镜中的自己也神不守舍,一脸傻兮兮的模样儿。暗想这就是所谓“银幕冲击力”的伟大性所至吧?
离开影院,一路走,一路想——其实又有什么呢?不就是满足了“眼睛的奇观”么?八十多元的一张票,不就等于一千余人在同一个空间里,在黑暗中共同玩了一场“电子游艺机”么?那银幕上的施瓦辛格,不就像一个卡通英雄么?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呢?近亿美元的娱乐投资哇!人类就不打算留点儿“奇观”给下个世纪的眼睛看了么?如果有一天人类的眼睛不管看什么都不再惊讶了,美国佬儿他妈的负得起这种严重的责任么?并且进一步想,倘我能活到那一天,一定号召全世界的人,向美国伦儿索赔!打一场二十一世纪轰动全球的国际官司,强烈要求美国佬儿赔偿全世界人的眼睛的“功能欲望”之损失!看美国佬儿究竟赔得起还是赔不起!
于是又联想到我摊上的事儿,何偿不也是“真实的谎言”呢?
天塌下来众人顶。反正我能做到的,已经很有责任感地做了。但愿两名外星男女别再来找我的麻烦。
第二天第三天我接连去钓了两天鱼。收获颇丰。活的养在浴缸里。死的收拾了出来,冻在冰箱里。一分心,将我摊上的事儿忘到脑后去了。
第四天妻从娘家回来了。对我特别亲热。仿佛我们之间根本没发生过什么误会,设呕过气似的。她说我瘦了。说准是因为用脑过度,睡眠不足。
刚吃过晚饭,妻便催我洗漱。刚洗漱完,妻便给了我几片药,非看着我眼下去不可。我问是什么药,她说是某种复方维生素,调解植物神经的。说你不是植物神经紊乱么?从今天起,就坚持服这一种药吧!……
我醒来后。发现自己已不在家里,而在某医院的单人病房。
正纳闷儿,一位年轻的护士小姐走了进来。
我问几点了?
她说快十一点半了,一会儿就要开饭了。
我问我怎么会在这儿啊?
她说你病了。
我问什么病?
她指指她自己的太阳穴。
我暗惊。问是神经病?
她说别紧张。没那么严重。说只要你安心休养,积极配合治疗,会渐渐恢复正常的。
我问谁把我弄这儿来的?
她说你妻子。还有你们作协的负责同志赔着。
我问是不是一个又高又胖,“胡汉三”似的男人?
她说没错儿。特像电影《闪闪的红星》中的还乡团头子“胡汉三”。
我想那就是老苗无疑了。
她命我褪裤子。要给我打针。
我问要给我打什么针啊?
她狡黠地冲我一笑,说你何必知道那么多呢?说这里条件多好哇!你要知道你住的可是高干病房啊!既来之,则安之嘛!说市里的领导对你可关心了。其实你本没资格住高干病房,是市里的领导特批的……
中午我吃得很饱。也很香。
我暗想那护士说的不错——这几条件确实多好哇!内有浴室,有电视;外有庭院,有河有桥。环境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