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他自言自语似的又说:“想想,也真有意思。一男一女,从未见过面,一经撮合,忽然的就成夫妻了。”
却仍望着窗外,见小琴支撑起身,将肩缩入衣服。扣上衣襟后,拢了拢头发。
一个女孩儿走近她,将她的一只鞋放在她跟前,扭身就跑……
她捡起那只鞋,用目光四下里寻找另一只鞋,却没发现……
她捡着那只鞋,走到碑那儿站定,望着,终于伏在碑上哭起来……
他听到他的新娘子在他背后问:“谁在外边哭?”
他低声说:“是她……”
心里在对她说——姐,姐,卓哥对不起你!可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那个前来捣乱的小女子?”
“嗯……”
“你和她有仇怨?”
“没有……”
“那,你们原先一定有段私情的了。”
“也没有……”
“那,她又究竟为什么?”
“她……她打小儿有疯病……”
“我不信。”
“真的。”
“你还在望她?”
“我没望她。”
“可你明明是在望她。”
“是你心里在乱猜疑。”
“你转过身来。”
他缓缓转身,却见她已不知何时揭去了红盖头,拿在手中绞玩着。
他不知所措起来。他拙嘴笨舌地自辩:“我……我是在寻思……该不该出去将门前的场地打扫一下……”
她脸上脂红粉厚,如同戴了彩绘的假面。这使他一时竟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觉得她似乎更像一个立刻就要登台唱戏的旦角儿。不禁地暗想——果然是一场戏多好!……
“在喜日子里是不兴扫地的,更不许新郎扫地。”
他尴尬地微微一笑。
她脸庞看去倒还端正,五官看去倒还匀称。他不禁地又暗暗庆幸——天可怜我卓哥,安排给我的还不算是一个让男人看着心里烦的女人。
她也微微一笑,又说:“人活着若连男婚女嫁这点儿意思都没有,那还活个什么劲儿?”
“你……多大了啊?”
“我是和你做夫妻的,又不是和你攀兄妹的,问这干什么?”
“倒也是。算我不该问……”
他挠挠头,自嘲地嘿嘿笑出了声。那笑声听来当然是有说不出的万种苦涩的。他借着手臂的掩护,又扭头朝窗外望去——小琴的身影已不在了。只有那碑落地生根似的立在那儿。
她说:“你又望她了。我是新娘,她又不是。”
他说:“我没望她。她已经走了。我是在望那碑。”
“那碑有什么好望的?”
“我觉得它——怪邪性似的……”
“我也这么觉得。没见过人家门前有立碑的。”
“是啊,它好像是为了镇住我,才立在那儿的……”
“不许说这种不吉祥的话!”
“今儿不可以扫地,可以挑水吧?我挑水去!……”
他明知缸里水满着,不待她回答,已拔脚迈出新房……
他挑水回来,见她在推空磨。她推得很轻松,那姿态、那步子,很在行。看得出她是个有力气的女人,也是个劳作惯了的女人。
他放下桶问她:“你推空磨干什么?”
她反问:“缸满着,你又挑两桶水干什么?”
“穷日子,富水缸啊!”
“我要让你看着知道,你娶了我没什么可委屈的。起码,床上我是你个睡觉的伴儿,地上我是你个干活儿的好帮手!”
他呆望了她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