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民难过得不行,拍着木勺的胳膊肘子只想哭,兄弟,吃什么也没有用了。
张四民却很平静,只要家人在,只要同事在,脸上永远挂着苍白的笑容,像灿烂的纸扎的花朵。生命正从她年轻的眼角悄悄溜走,她大睁着眼睛,要不停地凝视人间,让目光多多地留下来。她拉着张小树的小巴掌,反反复复地摩挲,眼神儿令人不忍目睹,像告诉爱子的亲娘一样。每逢此时,李云芳便拉着张大民出去,在走廊里乱转,不说话,怕一说话失声哭出来。
张小树对病没有意识,以为小姑住几天便要回家,去过几次便知道事情严重了。毕竟是聪明孩子,很直接很有力地触到了生死,一举一动都含着深深的畏惧了。
quot;姑,你不会死吧?quot;
quot;你说呢?quot;
quot;姑不会死!quot;
quot;为什么?quot;
quot;姑是好人!quot;
quot;好人就不死吗?quot;
quot;好人都不死!quot;
quot;说得对!好人永远活着!quot;
张小树振奋了片刻,又害怕了。
quot;姑,你要死了怎么办?quot;
quot;姑不死。quot;
quot;万一死了怎么办?quot;
quot;那姑就永远没有男朋友了。quot;
quot;姑,你有了男朋友再死,行吗?quot;
quot;行。我男朋友是谁呀?quot;
quot;我还没想好呢。quot;
张四民亲着张小树的手背,湿润的眼睛盯着孩子的小指甲,叮嘱自己别忘了告诉嫂子,该给孩子剪剪指甲了。
quot;姑,你觉得我爸怎么样?quot;
quot;挺好的。quot;
quot;你喜欢他这样儿的吗?quot;
quot;他话太多了。quot;
quot;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quot;
quot;姑喜欢个子高高的。quot;
张小树点点头。
quot;姑喜欢说话少的人。quot;
张小树陷入了沉思。
quot;姑,我要长得高高的高高的,行吗?quot;
quot;行!quot;
quot;姑,我要做说话少的人,行吗?quot;
quot;行!quot;
quot;姑,我要做你的男朋友,行吗?quot;
quot;行!quot;
quot;你喜欢我吗?quot;
quot;喜欢!好孩子……quot;
quot;姑,我永远喜欢你!quot;
quot;姑也是……姑忘不了你!quot;
张四民忍了多时的泪水缓缓地流下来,滴在孩子的手背上。这冰凉的泪水惊吓了孩子,恐惧和哀伤终于暴发了。
quot;姑,你别死!quot;
quot;姑不死。quot;
quot;姑,你别死呀!姑!quot;
孩子在病房中号啕大哭,显得十分突然。李云芳赶来拽走他,哭声更大了。李云芳低叫怎么这么不懂事呀,把他拽得跌跌撞撞,一进电梯却抱紧了孩子的脑袋,给你姑争口气呀;给你姑争口气呀,说着说着自己也号啕了。
灾祸降临之际,也伴随着两件喜事。车间领导找张大民谈话,说干得年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