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记性，又在相同的地方把那个接雨漏儿的倒霉的尿盆踢翻了。

    哇！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有人要住茅房啦！

    事后，张大民向邻居解释，他说的是气话。他明白茅房是干什么用的，总而言之不是睡觉用的。如果是自己家的茅房，住一住倒也罢了，用双人床堵塞公众的出口，不合适，也不道德。他怎么可能住在那儿呢？

    母亲搭腔说这是实话，他怕蛆。

    茅房问题解决了。双人床问题搁在老地方，谁也没有办法。第三场大雨倾盆而下的时候，张大民半夜醒来，眼珠儿一转，想出了一个办法，打了个哈欠，又想出了一个办法。他睡不着觉了。他摸到厨房喝水，没摸到暖瓶，摸到了一把头发。闪电在雨夜中划过，头发下面是三民的脸，发呆，发绿，还有点儿发蓝，像一颗刚刚摘下来的挂着绒儿的大冬瓜。张大民刚要发作，嗓子突然一堵，觉得再这样愁下去，三民就要出人命了，双人床就要杀死他可怜的弟弟了。

    quot;干什么呢你，不睡觉？quot;

    quot;不敢睡，一闭眼全是腿儿。quot;

    quot;什么腿儿？女的？quot;

    quot;不是……是马。一大群马跑过来，扑棱扑棱的，全是马腿儿。一闭眼没别的，全是咖啡色的马腿儿！quot;

    quot;三民，你有病了。quot;

    quot;跑近了一看，不是马腿儿。quot;

    quot;什么腿儿？quot;

    quot;床腿儿，数都数不清。quot;

    quot;三民，你真的有病了。quot;

    quot;哥，我没病。quot;

    张大民给三民点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烟，一边抽一边叹气，听着风声和雨声，觉得生活——幸福的生活——让一群长了蹄子的奔腾的双人床给破坏了。

    quot;我没病，可是我很难受。quot;

    quot;你哪儿难受？quot;

    quot;我说不出来。quot;

    quot;得说出来，憋着不说就长瘤子了。quot;

    quot;就这儿……两根眉毛中间，偏上一点儿，裂了一条缝儿，很难受。昨天下午，我找我们领导谈话，我找我们领导借房子，我……我找我们领导谈借房子的事，我找我们领导……找我们领导……quot;

    三民掉泪了，抽嗒了几下。

    quot;快说，别憋着！…

    quot;领导对我很好，问我你排队了吗？我说我排队了。他说好同志，好青年，你慢馒排着吧，如果中间没有人加塞儿，到21世纪上半年你一定可以分到自己的房子了。quot;

    quot;张着嘴请人往里塞大粪，你自找的！quot;

    quot;……我说我可以加个塞儿吗？领导说你是好同志，好青年，你不能加塞儿。我说小王怎么就加塞儿了，来的比我晚，干的没我好？领导说……领导说你知道小王的爸爸是谁吗？哥，我难受极了。quot;

    三民又落泪了。

    quot;我也难受。可是，让咱妈现给你找一个长翅膀的爸爸，好像是来不及了。你当时就跪下来，认你们领导当干爸爸，人家未必就缺儿子，好像也来不及了。quot;

    三民不吱声了，狠狠地橹了一把鼻涕。张大民挪到厨房门口，隔着水坝似的门槛朝外看了看，积水不多，离警戒线还早着呢。他把烟屁股丢在雨里，小火头儿哧一下就不见了。

    quot;三民，我有办法了。quot;

    quot;你有什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