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去了意义,一群湿漉漉的打捞者在打渔弄里穿上衣服,一边为浮尸是否会在附近的河面上出现而各抒己见。假如美琪往下游漂流,河边的水泥厂工人和临河人家应该看见她。但是没有一个人看见,争论的焦点就在这里,没有人看见美琪,美琪一落水就消遁不见了,这是香椿树街人闻所未闻的一件怪事。
那天夜里许多妇女都围着郑月清忙碌,郑月清昏死过去三次,都是滕凤掐她人中掐醒的。郑月清醒过来就掴自己的耳光,旁边的妇女们就捉住她的手,那只手冰凉的,在众多的手里挣扎着,执著地要往上抬,滕凤说,郑医生你到底要怎么样?郑月清呻吟着说,我要打自己的耳光,我鬼迷心窍要卖了房子再搬家,我要是早几天搬走美琪也不会走这条绝路。
一屋子的妇女都鸦雀无声,过后她们不约而同地想到悲剧的元凶不是郑月清,而是草篮街蹲监狱的红旗,凭着子不教母之过的古训,妇女们七嘴八舌地声讨了隔壁孙玉珠夫妇,上梁不正下梁歪,滕凤知道一点隔壁老张的底细,她说,我家那死鬼修业活着时与老张一个厂干活,他的底细我清楚,年轻时浪荡也闹出过人命的。
郑月清听不见旁边那些杂音,在这个悲凉的夜晚,她的耳朵里灌满的是女儿昨天夜里和今天早晨的所有声音。
一枚蜡纸红心在第三天早晨出现在孙玉珠家的大门上,起初孙玉珠没有在意,她顺手把它揭下来扔掉了,嘀咕了一句,是谁在别人家门上乱贴乱缀的?隔了一天,孙玉珠买了菜回家,门上又被贴了一枚蜡纸红心,它的形状、大小甚至粘贴的位置与昨天如出一辙,孙玉珠突然想到某些民间传说中的鬼符和幽灵,脸就是煞白的了,她去揭下那枚红心时手也抖得厉害,嘴里一迭声地喊着丈夫和儿子,但老张和红海都认为是哪个孩子的恶作剧,红海干脆就把那枚红心扯个粉碎,并且说,哪来什么鬼符?我们家真要来了鬼,看我一掌把它劈死。
孙玉珠留意了郑月清家的门户,都是紧闭着的,朝向打渔弄的大门更是挂了一把大铜锁,自从美琪出事后郑月清披娘家人接走了,不可能是郑月清作祟。正因为排除了这种可能,孙玉珠更加心慌意乱,于是当那枚蜡纸红心第三次出现在张家大门上时,孙玉珠发出了一声惊动四邻的尖叫。
打渔弄里真的闹鬼了,有人给孙玉珠来出主意,说夜里在门前点盏灯,真要是有鬼会被灯光吓跑的。孙玉珠啜泣着说,那就点盏灯试试吧。老张和红海只好从家里拉了线,在门框上装了一盏电灯,夜里让它亮着,那个办法果然灵验。孙玉珠一夜不眠,早晨起来没有看见那枚蜡纸红心,孙玉珠按住胸口长叹了一日气,她对丈夫和儿子说,果然是鬼,果然鬼怕灯,以后只好天天让灯亮着了,只好多交些电费了但是与美琪有关的闹鬼事件并没有结束,美琪溺毙后的第七天,东凤中学的几个女孩子结伴出去看夜场电影,回家路过北门大桥时,看见一个身穿绿裙的女孩站在桥头,女孩的手朝前摊开,手里是一叠用蜡纸剪成的红心。她们都认出那是美琪,她们以为是美琪回来了,有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随着喊声她们看见美琪手里的蜡纸红心像蝴蝶一样飞散开来,美琪的身影也像纸片一样散开,消失在半夜的桥头。
幽灵美琪就这样在香椿树街开始了神秘的跋涉,那是一个干燥无雨的秋季,从这个秋季开始,许多香椿树街人告诉别人,他们在北门大桥、东风中学的操场、药店的门口或者打渔弄的临河石阶上看见了美滇,是死去的抓着一叠红心的女孩美琪。是幽灵美琪,他们一致认为幽灵美琪比以前更美丽,她的头发现在长得很长很黑,齐至腰部披散着,她的面容现在笼罩在一圈浅绿色的神秘光晕中,闭月羞花,楚楚动人,还有人提到幽灵美琪黑发上缀有一种红黄相间的花饰,他们猜想那就是香椿树街盛产的夜饭花串成的花饰,人鬼两界毕竟阴阳分明,街上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