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就是有一个蛮不讲理的周建设,无端训人发火,乖张暴戾,我们恨他,但永远都热爱宏安公司。”周建设说到这里,黯然离开人群,独自上楼去。
省计经委主任于兆粮在家里准备了一桌菜,然后给周建设打电话,却一直没人接。打他的手机,还是没人接。周建设孤独地坐在办公室里,任电话铃响个不停。
于兆粮无奈地放下电话,对保姆说:“张姐,咱们吃吧。”
此刻,公司已人去楼空。周建设独自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走来走去,他到贴了封条的财务室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梦游一样从楼上走下来。他来到大门口,看见马光明像门卫一样站在大门前,好像在等他似的。他突然感到就像在漫长黑暗的矿井里见到一点阳光一样,从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周建设走过去,紧紧握住马光明的手说:“谢谢你,兄弟,我知道你不会就这么走的。”
马光明真诚地说:“周哥,想开点,大不了我们从头开始,只要现在你不撵我走,还能像过去一样让我在你鞍前马后,这盘棋早晚可以走活的。”
周建设说:“你要能这么想我就踏实了。你我都是从给人家卖苦力当马仔起家的,之所以能支起今天这个摊子,就是因为我们不甘心。现在远不到我们分开的时候。”说着,他的声调提高了,“商贸大厦还没建完,它还没有最后属于你和我,我们的事业还长得很呢,只要我们活着,我们就要做月江最有钱的人,做全中国最有钱的人,如果时间还够,我们还要当世界级的富翁。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我们巴结的人、鄙视我们看不起我们的人,统统像仰望高山一样仰望我们。”
周建设走到空荡荡的大厅中央,进入了忘情的演讲状态。仿佛在他的面前有取之不尽的宝藏,他就是命运和财富的主宰者,他被自己的激情打动了,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投入。
这番激烈生动的演讲,深深打动了周建设自己和那个惟一的听众。马光明眼含热泪地走上前去,握住周建设的手说:“周哥,跟着你,就是上刀山我也认。”
周建设却愣住了,从那种极端虚妄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看一眼马光明,说:“但你今天必须走!”
马光明不解地看着他。周建设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小心地交给马光明说:“你今晚就去北京,把它交给我的这个同学,要么从他那儿直接拿到资金,要么取得贷款的必要手续。这是我们最后一张底牌了。”
马光明郑重地点头。
周建设看着前方的虚空,自言自语地说:“是活过来还是垮下去,就看你的肩膀能不能扛得住了。”
马光明再次使劲点头。
周建设走进停车场时,宽阔的停车场上,只剩下他的一辆轿车。钟小丽如轿车模特一样,独自在车旁站着。见周建设过来,她冲周建设很甜地笑了。小车开进黄昏的城市。
周建设和钟小丽一起来到民族商场,走到残疾人三轮车柜台前,为文娟挑选了一辆残疾人三轮车。商贸大厦长高了一大截后,又一次停工了。处于脚手架中间的大厦,显得脆弱不堪,像一个不堪一击的大个子病人似的矗立在阳光中。工地上冷冷清清,只有几个看工地和机器的民工不时走动着。他们看见周建设走过来,已经丧失了往日见到他时的热情,就像没看见一样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