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甲傻话
俺不知道她是个蛇变的,俺还敢有滋有味地搂着她困觉;知道了她是蛇变的,俺还怎么敢搂着她困觉?俺可不敢再把俺爹的本相看破,俺已经没有什么亲近人了,老婆成了一条蛇,就只剩下一个爹了。
俺藏好宝贝,来到厅堂。眼前的景象吓了俺一大跳。天老爷爷,有一条瘦骨伶什的黑豹子蹲在俺爹那把檀香木椅子上。豹子斜着眼睛看俺,那眼神是俺熟悉的。俺知道了黑豹子就是俺爹的本相。豹子张开大口,奓煞着胡子对俺说:quot;儿子,你现在知道了吧?你爹是大清朝的首席刽子手,受到过当今皇太后的嘉奖,咱家这门手艺,不能失传啊!quot;
俺感到心凉肉跳,天老爷爷,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俺娘给俺讲过的虎须故事里说,那个闯关东得了虎须的人,把虎须藏好后,看到的就是人的本相,爹也不是老马啦,娘也不是老狗了。可俺已经把虎须深藏在墙缝里了,怎么还是把个亲爹看成了一条黑豹子?俺想,一定是看花了眼,要不就是那宝气儿还沾在手上,继续地显灵。老婆是白蛇已经够俺受的了,再来一头豹子爹,俺的活路基本上就被培死了。俺慌忙跑到院子里,打上一桶新鲜的井水,嚯浪嚯浪地洗手,洗眼,未了还把整个头扎进水桶里。今日早晨怪事连连,已经使俺的脑袋大了,俺把它浸到凉水里,希望它能小一点。
洗罢头脸重回厅堂,俺看到,紫檀木太师椅子上坐着的还是那头黑豹子,而不是俺的爹。它用轻蔑的眼光看着俺,眼睛里有许多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它的毛茸茸的大头上,扣着一顶红缨子瓜皮小帽,两只长满了长毛的耳朵在帽子边上直竖着,显得十分地警惕。几十根铁针一样的胡须,在它的宽阔的嘴边往外奓煞着。它伸出带刺的大舌头,灵活地舔着腮帮子和鼻子,吧哒,吧哒,然后它张开大口,打了一个鲜红的哈欠。它身上穿着长袍子,袍子外边套着一件香色马褂。两只生着厚厚肉垫子的大爪子,从肥大的袍袖里伸出来,显得那么古怪、好玩,使俺既想哭又想笑。那两只爪子,还十分灵活地捻着一串檀香木珠呢。
俺娘曾经对俺说过,老虎捻佛珠,假充善人,那么豹子捻佛珠呢?
俺慢慢地往后退着,说实话俺想跑。老婆是大白蛇,爹是黑豹子,这个家显然是不能住了。它们两个,无论哪个犯了野性,都够俺受的。即便他们念着往日的情分,舍不得吃俺,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如何过得下去。俺伪装出一脸的笑容,生怕引起它们的怀疑。一旦引起它们的怀疑,俺就逃不脱了。那头黑豹子,虽然老得不轻,但它那两条叉开在太师椅子上的后腿,绷得紧紧的,看上去充满了弹性,只要它往地上一蹬,起码还能蹿出一丈远。它的牙口虽然老了,可那两颗铁耙齿一样的长牙,轻轻地一小咬,就能断了俺的咽喉。就算俺使出吃奶的劲儿逃脱了老豹子的追击,那条大白蛇也不会放过俺。俺娘说过,成了精的蛇,就是半条龙。行起来一溜风响,比骏马还要快。俺娘说她亲眼看到过一条胳膊那样粗、扁担那样长的大蛇在野草中追赶一头小鹿。小鹿连蹦带蹿,箭一样快。蛇呢?前半截身子擎起来,所到之处,野草纷纷地向两边倒去,还带着哗哗地风响。未了是大蛇一口就把那头小鹿给吞了。俺老婆有水桶那般粗呢,她的道行比那条吞小鹿的蛇不知道要大多少倍呢。俺即使跑得比野兔子还要快,也比不过她腾云驾雾。
quot;小甲,你要到哪里去?quot;一个阴沉的声音在俺的身后响起。俺回头看到,黑豹子把身体从檀木椅子上欠起来。它的两条前腿按着椅子的扶手,两条后腿紧蹬着青砖地面,目光炯炯地盯着俺。天老爷爷,它老人家已经摆好了往前蹿跳的姿势,这一下子要是蹿出去,最不济也要到院子中央。小甲,小甲,千万别慌。俺叮嘱着自己,鼓舞着勇气,嘿嘿地笑着说,爹,俺去把那头猪拾掇拾摄,猪肉要趁新鲜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