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四
《酒精》
亲爱的朋友们,亲爱的同学们,当得知我被聘为酿造大学的客座教授时,无比的荣耀像寒冬腊月里一股温暖的春风,吹过了我的赤胆忠心,绿肠青肺,还有我的紫色的、任劳任怨的肝脏。我能站在这个被松柏和塑料花朵装饰得五彩缤纷的神圣讲坛上为你们授课,多半是因为它的特殊才能。你们知道,摄入体内的酒精,大部分通过肝脏分解……
金刚钻站在酒国市酿造大学公共课大教室的高高讲台上,神色肃穆地履行他的职责。他讲授的第一课起了个广大而宽泛的题目--酒与社会--正像一个卓越的高级领导人从不就具体事件发表演讲--他像上帝一样居高临下--他谈古道今、谈天说地、广征博引--一样,一个优秀的客座教授,也决不把自己的讲授内容局限在他的题目之内。他尽管可以天马行空,但必须时时回到地球。他似乎信口开河,但每一句话都与他的题目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酒国大学九百名头颅膨大、心驰神往的男女大学生们,与他们的教授、讲师、助教、校领导共聚一堂,犹如一群小星星,仰望着一颗大星星。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的上午,金刚钻在讲坛上放射着钻石般的摧灿光芒。听众中,年过花甲的袁双鱼教授高昂着他的顽固不化的头颅,白发飘飘,风度翩翩,头发根根清楚如银丝,面色红润,神清气爽,如得道高士,一身仙风道骨,闲云也,野鹤也。他秀出众头的银头颅形成一种超拔的气象,宛若羊群里的一匹骆驼。这个老人是我的导师,我不但认识他而且认识他的老婆,后来我恋爱上了他们的女儿,进一步发展结了婚,他和他老婆自然成了我的岳父和岳母。那天我也在大教室里听课,我是酿造大学勾兑专业的博士研究生,我的导师是我的岳父。酒精是我的精神我的灵魂,也是我这篇小说的题目。写小说是我的业余爱好,因此我没有多少负担,我可以信马由缰,我可以边喝边写。好酒!是的是真正的好酒!好酒好酒,好酒出在俺的手。喝了俺的酒,上下通气不咳嗽;喝了咱的酒,吃个老母猪不抬头!我把盛酒的玻璃杯清脆地放到漆盘上,眼前及时地浮现出大教室里的情景。实验室里,葡萄酒勾兑实验室里,鲜明的酒浆在透明的玻璃瓶里泛滥着层次不同的红色,光在灯里鸣叫,酒在血里运行,思想在时间的河流中逆行,金刚钻狭小的、弹性丰富的脸蛋儿放射着诱人的魅力,他是酒国市的光荣和骄傲,是大学生们崇拜的对象。生子当如金刚钻。嫁夫当嫁金刚钻。没有酒就没有宴会,没有金刚钻就没有酒国市。他喝干了一大杯酒,用文质彬彬的丝绸手帕沾沾丝绸一样光滑的嘴唇。勾兑系的系花万国香穿着世界上最美丽的花裙子用最标准的动作为我们的客座教授斟满了酒杯。他亲切地看了她一眼,她羞得满脸通红甚至或者是幸福得红云爬上了她的双颊。我知道台下的女生中吃醋者有,嫉妒者有,咬牙磨齿者有。他嗓音洪亮,喉管通畅无阻,根本无须清理。他的咳嗽纯粹是杰出人物的一点小毛病,是一种无伤大雅的习惯。他说:
亲爱的同志们、亲爱的同学们,不要迷信天才。天才就是勤奋。当然,唯物主义者并不一般地否定某些个别的人身上个别器官的优越性。但这毕竟不是决定性的因素。我承认我的分解酒精的能力先天就较强,但如果没有后天的艰苦训练,我的技艺、我的艺术也未必能达到这种千杯不醉的辉煌程度。
他很谦虚,真正有本领的人都谦虚,吹牛的人往往没本事或没有大本事。你又优美地喝干了杯中酒。勾兑小姐优美地为你斟满酒。我用疲倦的手为我自己的杯子倒满酒。大家用会心的微笑相互问候。李白斗酒诗百篇。李白不如我,李白喝酒要掏钱包,我不用,我可以喝实验用酒,李白是大文豪我是业余文学爱好者,我市的作家协会副主席劝我写点熟悉的生活,我经常把实验室的酒偷了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