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补阙六
。说有矛盾也没有矛盾,说没有矛盾却总是不顺劲。鲁胜利往上头想了想自己的靠山,又往上头想了想孙某人的靠山,一种恐怖感阴云般笼罩了她的心。自己的靠山有可能要倒,孙某人的靠山可能要升。这样一想就知道在宾馆里接到的那个神秘电话全部含义了。这样一想就知道孙某人的“奔驰600深夜出笼不是偶然的了。
后来她感到肩头有些僵硬,本该披上那件粉红色的真丝睡衣,但她却摘了乳罩,自然是“独角兽”牌的,全棉的,装了具有按摩功能、隆乳功能、复杂的电子系统的。盯着那个像毛驴遮眼一样的玩艺儿,她想起了几十年前在高密东北乡流传着的、关于把无线电发报机装进乳房里的女特务的故事,荒诞的故事让她心里泛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失望情绪。随即她又想起了第一个穿着裙子在大街上行走的女人,美貌的俄语教师霍金娜,村里的小流氓们飞跑着到她面前,佯装跌倒,为得是看看裙子里是否穿着裤衩。慷慨激昂的胡书记说:穿裙子的女人都是破鞋,干那事方便,把裙子往上一掀,双腿一劈就行了。褪去了乳罩它们自然下垂了,毕竟是五十岁了,虽然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也难留韶华。
她从酒柜里提出一瓶琥珀色的洋酒,开塞倒进高脚玻璃杯里。这一切都宛如好莱坞豪华片里的贵妇人。应有尽有,要吃什么可以吃到什么,要喝什么可以喝到什么,要穿什么可以穿到什么,这辈子够本了,她想。她呷了一口酒后,端着杯子视察房间。彩电、录相机、音响等等都像桌椅板凳一样不稀罕了。她拉开贴墙站着的樟木大衣柜,樟木的香气扑鼻。柜里悬挂着一套套时装,哪一件也值头牛钱,甚至十头牛钱。如果把这些衣裳换成大米,怕要盖一个米仓才能盛下,她凄凉地笑了。她呷了一口酒,自语道:“腐败,太腐败了。”她拉开抽屉,把那些散乱地扔着的金首饰聚拢在一起,点点数,计有金项链185条,金手链98条,金耳环87对,金戒指镶钻的、嵌宝石的、啥也不镶不嵌的共有127个,白金戒指19个,金胸花17个,纯金纪念币24枚,劳力士金表7只,其他各式女表一堆。这些东西要是换成猪肉能绞出多少肉馅呢?她凄凉一笑罢,呷了一口酒,自语道:“腐败,太腐败了!”她端着酒杯踱进一个盛杂物的房间,拉开一扇壁橱的门,成束的人民币整齐地摞满了壁橱的一格,一股令人做呕的腐臭味儿扑出来。她关上壁橱,呷了一口酒,自语道:“钱是人世间最脏的东西,怪不得大人物都不摸钱。其实我也可以不摸钱了,十年里,我难道还用钱买过什么东西吗?没有,没有。”她离开了这钱,心情很阴郁,对自己很不满,我干嘛要积攒这些玩艺呢?她想。她厌烦地想起,壁橱里的人民币大概有100万元之多,好像在一楼地下室里的铁柜子里还有一部分,那是在银行当行长时的成绩。
大概地清点了财产之后,她坐在真皮沙发上连喝了两杯酒,她感到大腿上渗出一些冷汗,粘得沙发皮面咯咯吱吱响。她想,够枪毙的资格了。大家都在贪,都心照不宣,最终都要被钱咬死。她预感到自己的恶时辰到了。为了证实猜想,她试着拨了孙某人一个秘密电话,电话嘟了一声那边就把话筒提了。她一声不吭地放下话筒,心里啥都明白了。孙某人没有睡觉,利用自己去省城开会这几天,他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她想了好久,想起了一个销毁货币的方法。
她用塑料口袋把那些钱提到厨房,找到一口高压锅,盛了大半锅水,将锅放在煤气灶上,点燃了煤气。用火烧钱多笨呀,她想,那燃烧纸币的臭气能把人活活熏死。她把几十束人民币扔进锅里。锅里的水快要溢出来了,她盖上锅盖。
她想半个小时后这些钱就会变成纸浆,然后就可以通过马桶,冲到下水道里去。
神不知鬼不觉,你们总不能钻到下水道里取样化验吧?你们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