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是你办的,你来了我心里高兴!常言说:酒席好摆客难请。打个比方,那个小个子听说家里有汾酒,菜或许比我的丰盛,可七碟子八盘子摆三桌五桌,怕还请不到你呢。来,咱俩划几拳热闹热闹!”
吆三喝五划过几拳一,韩玄子却拳拳皆赢,巩德胜眼睛都直起来了。枣核女人一直在旁观战,心里不是疼着老汉,只是可惜那酒,就喊后院的哑巴儿子进来替爹喝。那哑巴趔趔趄趄进来,歪眉斜眼立在一旁,夺了巩德胜手中的酒盅就喝,巩德胜一把推过,吼道:
“滚!我哪儿就能醉了?我和你韩伯正喝到兴头,再喝十壶八壶也喝不醉。老哥,我现在能喝了这几两酒,也全是承蒙你提携。你看,就咱这点小利,这街坊四邻倒都眼红了,街那边姓刘的,人家也要办杂货店了,也要卖酒啦!那是一辈子不走正路的人,随着那小个子王才跑,这号人,能领到营业证?”
韩玄子说:
“这说不来,你能领,人家恐怕也能领。”
“那就把咱这老实人整治了!”巩德胜说,“兄弟这店能不能办下去。还得你老哥照顾哩!”
韩玄子喝得头有些沉,心里却极清楚,偏是口里不说:只要我去公社谈谈,他姓刘的就甭想领营业证了!而只是笑着。
“我是那号人吗?要是看不上你,我也不会喝你的酒。我现在只给你说,正月十五,我给叶子‘送路’,谁我也不招呼,到时候你来吧。”
巩德胜说:
“我怎么能不去呢?你的女子就是我的女子嘛。东西备得怎么样了?”
韩玄子说:
“什么都好了,你给我留上十几瓶好酒,我今日先带五瓶。”
钱从口袋掏出来,硬铮铮的,放在桌子上。巩德胜却放着大话说不急,韩玄子就又说:
“不是向你兄弟夸口,一家四个人挣钱哩,你要少收一分,这酒我也就不提了。”
这当儿,韩玄子的小女儿跑进店来,一见爹喝得眼睛红红的,就说:
“你又是喝,喝,那马尿有什么可喝的!”
韩玄子对儿女要求极严,唯独十分疼爱这小女儿;小女儿在任何场合说他,他也不怪,当下笑着说:
“瞧我这小女子!家里有啥事吗?”
小女儿说:
“王才哥在家等你半天了。”
杂货店里一切都安静了。巩德胜紧张地看着韩玄子的脸,以为他要发怒了。韩玄子没有言语,只是喝酒,喝得又急又猛,捏起了空盅子举起来.却轻轻放下了,说:
“他找我,找我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