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回顾(1)
顾立源说,我送。其他人就不作声了。上车时,顾立源让曹楠到后边来坐在他身旁:曹楠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还是坐前边吧,可以给司机师傅指个路。“坐这边来。要你指啥路嘛?你说个路名就行了。保证错不了。坐过来坐过来。”他招招手,强求道。事实证明,顾立源的司机对省城大街小巷的熟悉绝对不亚于省委大院里的任何一个司机师傅。他的司机对省城的熟悉,不仅仅是因为要经常送他到省里来开会办事。另外,还有一些特殊关系特殊事情需要特办的时候,不宜或不必由他本人出面时,也是由他的秘书坐着他的车,有时干脆就由司机师傅一人带着要送的礼物东西和材料,独自前往省城把事办了。这样的事,在过年过节的前夕,特别多。那时候,顾立源手里还掌握着一份省委省政府机关部门处以上干部和中央各大媒体驻省记者站记者的生日日期明细表。每逢如此“佳日”,他都会委托司机,代表“陶里根人民和党政机关的同志们”,带去一片真诚的祝福和“微薄”的一点心意。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的司机甚至比省委大院小车队的师傅还要熟悉这个城市。因为,那些师傅真还不一定知道省委省政府大楼上每一个处级干部和每一位中央驻省记者的家门是朝什么方向开的。
说实话,那天曹楠坐进暗暗的车后座.坐到顾立源的身旁,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忐忑的:这位在众人面前都毫无顾忌地喜欢拉着她的手说话的顾书记.在这个窄小私密、又完全由他掌控的空间里,进一步会做出什么“夸张”的举动.真的很难预测。曹楠有过类似被男同事和男领导的某种“夸张举动”骚扰的遭遇。他们在跟你说事时,装作漫不经心、特别随和的样子,说着笑着,那只“咸猪爪”就会伸到你腿上按两下,抓一把.或拍拍你的脑袋,有的甚至还会摸摸你的脸颊,捏捏你的鼻子:对于某些人,她会毫不留情地拨开他们那只“咸猪爪”;对于另一些人,她不会去“拨”,但会躲一下;有的,则会狠狠地瞪他们一眼;对个别“老油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既不知道尊重别人,也不知道尊重自己的家伙,在他凑过来又摸又拍时,她既不躲,也不拨,她会用她穿着硬底中跟皮鞋的脚突然朝对方的脚面上狠狠地跺上一脚。等对方疼得既不敢哇哇乱叫,又不得不哎哟哟直吸冷气时,她会不动声色地问:“还有啥要说的?我听着哩。”……但是对待这位顾书记,她的心情却挺有点复杂。他身上的确有让她感到“讨厌”的一面,但随着了解的深入,她知道他在陶里根也确实受到不少人的“敬重”和“崇拜”。三五年内,他的确让陶里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知道自己是在很真实地接触一个在真真正正“创造着一个地区开拓史”和“改变着某个地区历史走向”的人。也就是说,最起码,今后人们在书写《陶里根当代史》的时候,只要抱着秉笔直书的态度,是不能回避这个人的。否则,这部《陶里根当代史》就会出现几页或十几页的空白。随着了解的深入,她也渐渐地感觉到了,这个人身上表现出来的那些很“俗气”、很“浅薄”、很“外露”、让她很不喜欢的东西,有一些确系他天性中原有的,但多数是在后来一点点的变异膨胀中,不知不觉地吸附到(依附到?)他身上去的。就像一艘万吨巨轮长途跋涉后,原先光滑的船身和船底,总是会沾满坚硬而庞杂的贝壳类吸附生物。它们把你当成了自己繁殖和繁荣的最佳平台,全然不管你原定的航程有多么遥远和艰难曲折。再加上你又缺乏自卫的心理准备和自洁的外部机制,那么这艘航船越走越沉重、越走越吃力是肯定的了,有朝一日终将搁浅或倾覆,也是指日可待的……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并不是在任何情况、任何场合下都这么无所顾忌的。这顿饭吃到一半时,又来了两位陶里根籍的女老板,是姐妹俩?还是妯娌俩?还是俩老同学?这就说她们不清了。反正她俩一来就嚷嚷,今天这顿饭,由她们埋单,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