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结局
导。只有一
次,主审者痛心地说,肖大来,你才二十一二岁,干吗要跟自己过不去?你还很年
轻,天大的事,说清楚了,总还有出头的那一天。他忽然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主审
者,反问:我年轻过吗?你们觉得我年轻过吗?看守们经常听见从他屋里传出啪喀
啪哒的甩打声。发现他屋里四处的墙皮老是脱落。有时发现凳腿被绞断。他吃得越
来越少。水喝得却越来越多。他常常昂起头,炯炯地注视人群背后那片空旷落寞。
他打量人的神情,也越发陌生,甚至有些凶狠。
又过了两个月,春天来了。阿伦古湖岸坡上杂草丛里的芦笋尖冒出小小的红芽。
晃动的湖水开始从冰缝里送出一个个青黑的气泡。最后一场暴风雪冻死了和什托洛
盖牧区两千三百只羊羔和五百多头勉强过了冬的老骆驼。它们聚集在老风口下的大
洼坑里集体倒下,人们赶快背着破麻袋,掂着生锈的剪刀,抢着剪下它们身上最后
那点驼毛卖钱,还有它们集体穿越灌木丛林,被铃铛刺、棘棘棵、铁爪扒勾住的那
一团团绒毛。
那天,天放又咯血了。一到春天,风里一带上青草的腥和花粉的香,他总要咯
血。大口大口往外吐。半盆半盆地往外端。头一年春天,医生们就断定他过不了今
年春天。他不信。他说,听蝼蝼叫唤,还不种地了哩。他说他得活下去,活到此案
结束。现目今只有一个人能证明大来无罪。大来与抢枪事件不相干。这人就是他。
又过了一段日子,本来已松弛下来的形势突然又紧张起来,传说上头有话,不
管怎么样,也得有人为那几十条人命顶罪。肖天放手里既然拿着零七连的名单、地
图,这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可以结案。这消息传来不久,提审肖大来的合议庭工
作人员中间,果然出现不少陌生面孔。口气越发生硬。过去同情肖大来的一些看守
也躲着他了。有人偷偷告诉他:“你这案子可能要移交省公检法军管会去办了。”
有人看到迺发五几次走近拘押肖大来的看守所,但又几次退了回来。那几天里,他
的白发骤然增多,那咳嗽似的笑声也从他胸膛里隐匿。他无数次地带人从大裂谷里
走。用水泥浆重晶粉灌填谷里每一条裂缝。把喷枪深深地插进去。日夜开动高压泵
机。他倾听水泥凝固裂缝的声音。他每一个手指都让水泥灰浆腐蚀出血口子。他的
头发、脸面、脚背腿弯处都流淌水泥灰浆和血水。他到军法处,希望他们在荒原面
前,不要过于计较人的错处。但没人听他。因为那会儿,他还没正式上任。
大来不说话,把两手高高举起,扶住墙。这一向,他老是这样,喜欢扶住墙,
低头默坐或默站,不知在追忆什么或深思什么。有时,解开衬衣扣子,把光肚子贴
在潮湿冰凉的地砖上,歇息。他总在写信,一封又一封,有时写到天明时分。都整
整齐齐地压在褥单底下。这一段,只有苏丛被允许来看过他一次。她是以大夫的身
份来替他看伤的。因为他身上,总是莫名其妙地有许多叫人无法理解的擦伤。有几
天,从拘禁他的看守所方向,传来大潮般的哄闹声。总有人在传,在那看守所里发
现了一条粗得跟水桶不相上下的黑蛇。有好几次他们说已经把它堵在中间那个屋里,
门窗都封了起来。四处的墙头上都燃起了火把。出动消防队员和长把的消防斧。从
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