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乔木
”
“你跟我走。那儿会有更大更好的医院。”
“可我要做的那项医学研究的对象,都在这儿……”
“医学研究?你搞什么研究!”
“请你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你什么时候又想起要搞研究了?”
“为什么我不能搞研究?”
“假如你只是想找借口,为了离开我……”
‘我没必要找借口。起码到现在为止还没这种必要。我的确想做一种实验……
“
“同时也是为了能离开我一段时间。”
‘称为什么偏偏要往那儿想?“
“我不愿意这样想。”
“那就请你别这样想!”
“苏丛,我们能有今天,可以说很不容易。我们……我,也包括你,有一千个
一万个理由珍惜我们共同得到的这一切。我需要你。需要你的支持。你的安慰。我
需要自己身边有这样一片蔚蓝。一个缓冲区。我们要做的、要达到的,远还没做完、
没达到。我们一起还可以往前走好远好长一段五彩缤纷的路。你为什么要撕碎这一
切?”
“为什么?”宋振和问苏丛。
“为什么?”苏丛反问,“为什么我这么做,在你们眼里就变成了‘撕碎一切
’?!难道你们没在撕碎你们自己的一切?!”她叫道。她气冲冲地把那张行军床
从大床底下拖出来,扔在他俩面前。她扯下那幅永远也不会脏、永远也不会旧、永
远是那般清秀文静典雅高洁的粉面桃花白竹布门帘。“我只是想做点什么……做一
点我自己想做的事……让我做!我不害人!”说着,她竟拿起一把剪刀去剪那行军
床上的帆布。苏可夺下剪刀。她又到厨房里拿来菜刀,拼命地砍那张行军床。苏可
还要去夺菜刀。苏丛叫道,你夺,我连你也一起砍了。宋振和便一把拉住苏可,搂
着她肩头,让她侧转身,兔得飞溅的木片木屑打到她脸上。他觉得她浑身在哆嗦,
浑身在抽泣。他自己也禁不住地哆嗦。
苏丛砍不动了。哭了。她叫道:“你们这样,就不是在撕碎自己的一切?”她
抱起砍残了的行军床,到屋后的林带里,点火烧了。
这个屋,第一次没有了行军床,第一次没有了那幅既薄且软但又厚重而冰冷的
门帘,宋振和竞觉得心里一下虚空起来。面对着同样在发愣的苏可,他无所依托。
那年他对苏可说,我整整离开了你五年,连一封信也没给你写过。后来你跟那个神
甫做出那种事,我不全怪你。现在只要你做一件事,把你跟他生的孩子还给他。她
答应过,但办不到。神甫怎么抚养一个还需要吃奶的婴儿呢?如果让孩子在孤儿院
里长大,那么,她这个做妈妈的又怎么能对上帝说,我不再是个罪人了?如果注定
了我这一生只能是个罪恶的女人,那就让我在所有的人面前,继续做个罪人吧。她
执意留下了这个神甫的儿子。一想到这一点,宋振和就没法再去亲近她……
多少年了?宋振和第一次觉得自己支撑得太久了。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想
依靠在一个熟悉自己体谅自己又愿意接受自己的女人肩头上,把脸紧紧地贴住她的
颈窝,去抚摸她柔软光滑的长发或短发。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手掌心空洞地潮热。
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这样责问他和苏可:“你们这样就不是在撕碎自己的一切?”
还要惩罚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