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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重炮旅旅长姓那


    儿染色羊皮儿嵌银丝高跟不高跟的皮鞋,整整齐齐一长溜摆放在大床前的踏脚板上,

    一双没少。大床上,枕头、被卧、床单一丝不乱,屋里依然淡淡地弥留着她身上所

    特有的一股清香。只是不见了她的一双黑布鞋。带走了她让他写给她的一幅中堂。

    他说他的字还没练到能替人写中堂条幅的地步,挂起来看,他的字就不像个字了。

    她说,就这样,别再等了,你快写吧。他问,写什么。她说,我这一向想着学画几

    笔没骨花鸟,你就写几句石涛的话给我。他说,石涛是谁?他说什么来着?她拿出

    一张早抄齐了的小纸条,交给天放。小纸条上便是她要天放写的那段石涛语录:

    “在墨海中立定精神,笔锋下决出生活,尺幅上换去毛骨,混沌里放出光阴。纵使

    笔不笔,墨不墨,画不画,自有我在。”写到“自有我在”这一句时,天放忽然很

    难过。刚搬到这四合院来住时,玉清整理他的东西,翻来覆去地梳理,也没找见一

    件大来娘留给他的东西。她觉得很奇怪,还追问过天放。大放也不知说什么好。

    “你留点什么给我?”他停下手中的笔,怔怔地间玉清。他想这一回不能糊涂

    了。

    玉清勉强地笑笑说:“大来玉娟的亲娘都没能留成,我又算个啥呢?”

    天放便留下“我”字的半边和“在”字的下半截没写,对玉清说:“你要什么

    也不给我留一点,这‘我’就只剩半个,‘在’也就在不成了。什么时候你能给我

    一点什么,我再把这两个字添全。你还不能跟大来娘比。不管怎么样,她总留下一

    对亲骨肉给我。你也替我生个儿子吧……”

    大概是这最后一句话刺疼了玉清,她连刚写得的这幅中堂都没拿,便跑进了自

    己的房间,一晚上都没给他开门。他在厢房的木摇椅上和衣将就了一夜,大不亮赶

    回要塞去销假。这是他跟她相处的最后一夜。

    现在她就带着这半个“我”和在不成的“在”,走了……

    城里四处戒严。他到一个熟识的阿匐家,换了一套老百姓服装,进城找那位重

    炮旅旅长。玉清曾对他说过:“假如再有什么大的变动,我一定再经受不起了。你

    们就把我忘了。”

    “有我,还有你那位干爹,你发什么愁!”他托住她尖尖的下巴,抬起她满是

    泪水的脸,笑着逗她。那时他俩正躺在床上。

    她不回答,不解释,只是把脸和整个身子蟋缩成一个虾球似的偎进他的怀里。

    即便在懊热的八月,她的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凉。只有偎在他怀里,手脚才慢慢能悟

    出一点暖意。

    现在她真的走了。假如说,大来娘的失踪,人们还知道她最后扑向了阿伦古湖

    那终年不安的大苇荡。那么,玉清最后的去向,始终无人知晓。她一直显得那么能

    说会道,那么自有主张,那么饶有兴趣地做着明天后天该做的事,却谁都不知她心

    底的日渐的亏蚀和虚空……

    那天,天放也没找见那位旅长。解放军把大阿匐住的院落保护了起来,在附近

    的街口都严密布上了岗哨。他只有很小心,才能接近那位旅长原先居住的地段。他

    看到小老头的住宅门前停着好几辆装甲车,进进出出的解放军正忙着往楼里拉新的

    电话线。他看见通讯连的战士在楼顶上安装天线,看见每一个窗户里都有年轻的打

    着绑腿的军人在往外打电话。巡逻队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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