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端实儿巷鸡屁眼儿院
一项不成文的规矩。所
有的人都在等他做一种明智的抉择,但又不愿开口来伤害他。布道快开始了。母女
俩还在过道里站着。女儿的诧异已变成了焦急和怨恨,并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越
来越显得极不自在。终于有一个坐在肖天放身后的老人,轻轻探过头来问肖天放:
“这位先生原先就坐在这儿的吗?”他的声音很轻柔,但仍把肖天放吓了一跳。他
忙大声回答:“我没占她俩的位置。”那老人说:“你看看,人家是两个还是三个。”
这时,他再仔细看,在她俩身后,果然还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先生。他这才发现,
自己从来只注意到母女俩,没有发现,还有一位先生也是跟她们同出同进、有着非
同寻常的关系的。他惶惶地站起来走了。他发现,当他让出位置来时,周围的人似
乎都松了一口气。礼堂恢复了正常。
他向后走去。短短的二十来米的过道,仿佛一条他永远也走不完的隧道。他这
时才发现,即便在这圣洁的“天国”里,人也是分着等级的。他和他的伙伴,都只
能坐在最后边的两个角落里。礼堂没做这样的规定,但人们自觉地这样区分了。做
了这样的区分,大家安心。他在伙伴们低声的谑笑嘲弄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在
坐下去前,他又朝那母女俩看了一眼。她们已安然坐下,捧起了她们至诚圣洁的经
本,端庄贞淑地敞开了高贵的心扉,准备接受神的甘霖。而她们的那位先生,却仍
弯着腰在一个劲儿地擦着被肖天放坐“脏”了的座位。
他曾想发誓,再不进那礼堂了。但他没这么做。他已经看到世界远不止是一个
哈捷拉吉里,一个老满堡和几枝二十响的驳壳枪。既然下决。已离开了哈捷拉吉里
村边的阿伦古湖,那么就应该咬住牙闯进那不熟悉的另一面去。伸出手。迈出脚。
回头不是岸。两头皆是道。去做一个上等人。闯进去。哦,她们是那样的端庄贞淑
……
有一天,也是礼拜天。听完布道,他还得去加个班。这一段,他拼命地接近鸡
屁眼儿院的院主。院主也开始使用他来管治这几十号退伍的老兵和逃兵。他虽然瞧
不起这院主,无论从哪一方面,这家伙都远不如朱贵铃、白家哥俩和参谋长;但是
现在他只有这么个“据点”。他得先在这个小盆里把“根”长出来。慢慢地再让那
肥白的多权的贪婪的无法遏制的日益顽固而在暗处让人瞧着甚至都觉得有些狰狞的
根,胀破这小土盆,伸到广阔无边的土地里去。哦,端庄贞淑……他永远不会忘记,
她们的那位先生用力擦那被他坐过一下的板凳时,所留给他的耻痛……永远忘不了,
她俩等着他离开时那种陌生的矜持的谨慎和怨嗔的目光。
他去给院主的公馆整治花坛。他喜欢花坛里种的那些蜀锦葵。刚出院门,他瞧
见一辆车把上镶着白银一般的铜护手的私家人力车,响着清脆悦耳的车铃声,从一
条狭小的小巷岔里拉出一个女客。她戴着墨镜,还打着遮阳伞。车夫年轻,车跑得
飞快。巷子又窄,他得赶紧贴在一边的土院墙上,才免得被车撞着。他没法看清这
女客的脸。他也没想去细看她。别瞧这端实儿巷,暴七月里踉个大泔水缸似的脏臭,
还常有这一号女人,人模狗样地坐在人力车上被拉进拉出。她们会是哪一号货色?
肖天放明白。他只想让过了她,赶紧上路。没想,